钝地转头看着柏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心情有些复杂。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宝”称呼过她,就算是追溯到记忆的最开始也没有。
余仁跟李艳梅是那种很典型的中国式家长,余仁就不多说了,能和颜以对都算是恩赐了,李艳梅又是那种认为直言袒露对孩子的爱是一种“不威严”的家长,她认为自己的爱藏在她为孩子做的每一件事情上,不需要通过言语传达。
就算是跟余晴晴最亲的时候,也只喊过她“晴晴”。
她起初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而且比起村头二狗家爸爸赌博酗酒妈妈打牌抽烟的情况,她至少还能拥有妈妈的关心,这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可直到上了大学,有一次听到鹿晓呦跟家人视频,一通电话打下来,电话那头的人至少说十几次的“宝宝妈妈好想你”“宝贝女儿爸爸爱你”,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爱意和珍视是可以被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
时隔久远,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情了,但眼下,在听到柏霁对自己的称呼之后,她忽然感觉心脏某块地方传来了一股酸胀的涩感。
好像原本胀大的空心气球突然被实打实的东西填满,有种意料之外的满足感,好像内心偷偷期盼了许久的事情忽然出现,给她带来惊喜跟叹谓。
她知道这样不太合适,但还是贪心的想要留住这个称呼。
于是这次她没有再拒绝柏霁了,而是顺从着柏霁的心意,犹疑着微微张开了唇瓣,露出了一点舌尖。
像初夏的荷叶在等待了一整轮漫长的季节轮转后,终于冒出了一点尖尖的粉色吗,被风一吹,在枝头颤栗。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嘴唇动了动,刚欲收回舌尖,却忽然感到眼前一暗,紧接着柏霁的吻落了下来。
这个亲吻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两人便分开了,柏霁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目光深沉。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喑哑:“晴晴,我......”
“快,快吃吧。”
他刚说了几个字,余晴晴却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匆匆指了指锅里翻滚的牛肉,岔开话题,“老了就不好吃了。”
“......”
柏霁的声音停在喉口,两秒过后,似是在她耳旁落下一声轻叹,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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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年三十。
柏如树已经提前在常吃的私房菜馆订好了饭菜,到了中午约定的时间了,便有专人送了过来。
考虑到用餐地点是医院,私房菜的送餐小哥还贴心地带来了一张折叠桌子,将桌子立在病床旁边,然后从保温箱里一一将饭菜端出来。
“吃完之后您给我打电话,我进来收。”
摆放好这一切后,送餐小哥冲柏如树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他出门的同时,正好跟刚进来的柏霁余晴晴两人擦身而过。
“爸,妈。”
余晴晴画了个淡妆,穿着羊羔毛外套,笑着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哎,晴晴。”倪雅娴今天气色不错,从病床上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见了余晴晴之后言笑晏晏地朝她挥了挥手。
理论上来说这是余晴晴第二次见到柏霁的妈妈,但想象中的陌生与尴尬并不存在,反倒是感觉十分的亲切。
“来,坐这儿。”倪雅娴拍了拍紧挨着自己旁边的那个座位,示意余晴晴坐过去。
面前的菜系与想象中的豪门盛宴铺张浪费版不同,面前的桌子上是几道普通的家常菜,一盅山药排骨汤、一盘虾仁炒时蔬、孜然排骨、蒜蓉粉丝蒸花甲以及一道清蒸鲈鱼。
四个人,四菜一汤,刚刚好。
倪雅娴拿着勺子慢悠悠地喝着汤,柏如树则在旁边给她碗里夹菜,本就盛满饭的碗再被小菜一堆,多的几乎无从下口。
她喝下最后一口汤之后,平静地转头看向柏如树,声线平淡没有起伏:“你给我夹这么满,我应该从哪里下口?”
柏如树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从旁边拿出了一个干净的碗,然后从她碗里扒了一半饭出来,这样以来她面前的碗顿时就变空了,更方便夹菜了。
倪雅娴等被柏如树伺候到一个舒适的地步之后,才迤迤然重新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
余晴晴在她身边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唇边不自觉的带上了点笑意,心想他们感情真好,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看着他们的日常相处竟然还有冒粉红泡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