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
地下安全屋中,外墙的裂隙透进了几束光,打在石台上。
石台中心,伊宙睁开了双眼。
四周浮游的水母得到了讯号,尽数碎成流光回到伊宙的识海中,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星芒之中,伊宙怀里的江衍时逐渐恢复了呼吸。
女皇和程林野终于放下心。
江衍时睁开眼后,首先看见的就是泪流满面的程林野。
白发苍苍的导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更远处,女皇手握权杖,沉默地伫立着。
江衍时冰蓝色的眼眸轻颤,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
他思绪还混乱着,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两个人。
伊宙安抚地轻拍江衍时的后背:“还好吗?”
江衍时低声应了,站起身来才发现作战服早就成了碎布料,凄凉地挂在自己身上。
他起身的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伊宙注意到了不自在的江衍时,又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女皇和程林野,一阵好笑。
她决定帮尴尬的狼崽解围:“女皇,帝都还等着你呢,别在这儿发呆了。不必担心,我安排好其他事之后还会去找你的。有关向导的未来,我比你更关心。”
她又转向程林野:“麻烦你今晚带一套新衣服过来了。最好是丝绸料子的,他现在感知力还没消退到正常状态。”
换言之,敏感得很。
程林野匆匆应了一声,顺着螺旋楼梯离开。
真相被揭开,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想想怎么面对江衍时
女皇深深地看了伊宙一眼,鞠躬行礼:“感谢您。”
尽管手段冷硬残忍,但不可否认,伊宙救了江衍时,并且许诺了向导更美好的明天。
伊宙只是淡淡地笑了。
江然是个好女皇。她对不起很多人,可她对得起整个帝国。
两人都离开后,伊宙伸出手把江衍时从地上拉了起来:“好了,不就是衣服破了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江衍时下意识地躲避着伊宙的触碰:“我自己起来……”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伊宙的触摸简直是煎熬。
她指尖划过的每一寸皮肤,都不受控制地回忆着曾受到的温柔对待,于是寸寸颤栗着,颤抖从指尖传递到了心尖。
他有些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欲盖弥彰地扯了扯只剩几块碎布料的作战服。
伊宙好笑地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样容易让我误会。”
“误会什么?”
江衍时连说话的时候都视线乱飘着,刻意不看伊宙的眼睛。
伊宙指尖轻勾,江衍时颈上的水母项圈缩紧。
项圈下的动脉跳动了一下。
伊宙没回答,只是向江衍时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不许动。”
冷硬的指令在江衍时后退之前传至。
江衍时顿住了后退的步伐,停在原地,低垂着头,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看着伊宙的衣角一点点闯入眼帘。
伊宙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偏偏只是她言语中流露出的几丝气息,就足以烧红江衍时的耳廓。
伊宙捏了捏江衍时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哨兵的感知力是普通人的三到五倍,S级哨兵是五倍以上。江衍时,你现在的感知力,在此基础上又翻了多少倍?”
江衍时僵硬地站着,只是耳垂传来的触感就让他卸了力,他干涩地回答:“我不知道。”
伊宙的指尖从耳垂移到了眉骨。她轻柔地描摹着哨兵清竣的眉宇,突然问:“你这里的伤疤,是怎么留下的?”
那是一道细小的疤痕,从江衍时的右眼角附近开始,劈开眉峰,留下浅浅的痕迹。
江衍时轻抿着薄唇:“太久了,记不清了。”
自九岁分化后,到后来去帝都白塔服役,再到回到北区作战,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伤痕。
他早就记不清那些痕迹从何而来了。
伊宙有点遗憾地评价:“很漂亮。”
她对伤疤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
伊宙将一个清浅的吻印在了那道小伤疤上。
江衍时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睫毛颤抖着,不敢有所动作。
天道水母在一旁浮游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理说它现在应该自觉一点,把自己屏蔽掉。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小天道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在识海里吞吞吐吐地对伊宙说:“主神大人,江衍时现在的状态,是不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没必要,你的位面之子比你想象中坚强得多。”
江衍时不是会逃避的性格,否则他不会选择走出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