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宁郁珩依旧难以入眠。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息。集会已经散去,夜空下只剩虫鸟的微弱叫声、与静默的风声拍打窗棂。
他这是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窗前,推开窗,任由月光淋了一身。
刚才伊宙就是从这扇窗飞走的,如梦似幻,美得不真实。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令他目眩神迷。
他想要大喊,想要大哭,最终大脑嗡鸣。耳鸣声太吵,吵得他头痛欲裂,可他分明感受不到一分疼痛。
他已经死了?还是又陷入了无止境的轮回?
“别吵了!”
心里有声音在尖叫嘶喊、宁郁珩将窗台的花瓶狠狠砸到了一边。
瓷片碎裂,声音尖锐,只剩一片狼藉。
碎瓷反射着月色凄厉的光。
伊宙是神明,神明悲悯自己,于是造了一场梦。这才是真实的,除此之外都是幻影。
宁郁珩觉得自己的灵魂逐渐涌出了躯壳,缓慢地攀升向不知名的远方。
不可以……不可以再陷进去!
在意识弥散之前,宁郁珩慌乱地攥紧了手边的碎瓷片,任由它划破自己的掌心。
刺痛感终于让灵魂回笼,鲜血在洁白的瓷片上绽放。
宁郁珩怔怔地张开手,望着鲜血淋漓的掌心,突然抑制不住地狂笑了起来。
他一直笑着,直到自己的泪水砸进伤口中。
“主人,怎么办啊,小竹笋演不下去了……”
耳边的嗡鸣变成了许多声音交织。
是零寂在嘲讽:“怎么,你以为伊宙会爱你?你配吗?”
是伊宙在戏谑:“宁郁珩应该是这么窝囊颓废的样子吗?”
是无数个转生的自己在诘问:“你凭什么还活着?你凭什么能得到幸福?不是累了吗,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是无数个因自己而死的亡魂在悲鸣,要他一起下地狱。
是父亲、母亲、阿冉在怒骂着,要他交出最初的宁郁珩。
是千年的梦魇纠缠着他,让自卑怯懦占据了原本闪耀的灵魂。
他找不回第一世的宁郁珩了。
手中染血的瓷片落地,发出沉闷的痛鸣。
他找不到真实和虚幻的分界线了。
如果这依旧是无止境轮回中的一环,那么无所谓结局。
如果这就是最后一世,那就让他提前结束荒诞的一生吧。
青色的衣衫划过风声呜咽,像是燃尽的流星一般自天幕之下坠落。
在尖锐的风声呼啸声中,宁郁珩突然想起了那日伊宙带自己翱翔于天际之时,自己心中纯粹的惊喜。
可惜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主人。
你的小竹笋被我杀死了。
坠落之前,宁郁珩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道温暖的白光,在他即将坠落时将他托起。
白光再次带他飞跃至高空之中。
宁郁珩闭上了双眼。
“神明,现在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宁郁珩不想死,他只是无法再忍受虚无和慌乱了。
而神明回答:
“你所在之处,就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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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再次回到了房间中。
宁郁珩不敢直视伊宙的双眼。
伊宙一定很失望吧,自己依旧是个想着逃避的废物。
伊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梨花木桌,她正看着窗边碎裂的瓷片与逐渐枯萎的花。
扬手修复了花瓶,伊宙回头看向宁郁珩。
宁郁珩以为自己会得到失望或是愤怒的诘问,可是伊宙问他:“你想终结的是什么?”
宁郁珩抬起头,看向伊宙的双眼。
他不明白伊宙的意思。
于是伊宙说:“放弃生命意味着想终结掉某种生命不愿再背负的东西,那么,你想终结的是什么?是痛苦?是无止境的时间?是难以承受的记忆?是没有意义的生命?”
都不是。
宁郁珩在心中逐一反驳。
痛苦对于他而言是奖励,只剩几十年的时间不算难熬,记忆可以被选择性地埋葬,生命可以不追寻任何意义。
他只是……
“麻木,我想终结自己无意义的麻木。”
宁郁珩终于还是吐出了这句话。
他看向伊宙的眼神脆弱不堪:“我感知不到这个世界了。我隔离于世界之外,什么都触碰不到,我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活着。主人,我怎样才能为您而活?您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吗?”
伊宙握住了宁郁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