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熟悉之人的尸体,赵芥显得过于平静了。
她手下不慌不忙,二指顺着那人脸颊摸至耳边,顺着鬓发轻轻一扯,轻薄的□□骤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冷硬陌生的脸。
赵芥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赶忙将面具重新贴好。而后果断掰开尸体的嘴巴,在其中取出一颗蜡丸,捏碎蜡丸,展开里面裹着的一张字条。
【灾祸已至,假死脱身,一月为期,我先躲躲。】
这话摆明是说给自己的,赵芥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心里思量起来:看来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老狐狸索性假死避风头,将这担子丢给了自己。
屋外很快传来有人靠近的声音,她只好原路退出去。
然而她并不打算离去,反而朝苏府后花园行去,趁四下无人,静悄悄地沉进了花园正中的一汪池水里。
触动池底石壁上的机关,两道石门落下,水被彻底阻隔在外面,赵芥顺利进入了苏家密室。
石板地上的水渍告诉她,不久前还有一个人进来过,那水渍甚至混着血渍,看样子是受了重伤。
很快赵芥就在密室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人,正是三个月前自己亲手劫来的殷无央。
他陷入了极不踏实的昏睡中,清隽的面庞毫无血色,眉头紧蹙,睫毛微颤,似乎随时都在戒备。被池水浸湿的靛蓝单衣裹在身上,胸前氲开一大片暗色血迹,血水顺着手臂汇到手掌,又沿着掌心紧握的剑柄溢满剑刃的刻纹,最终从剑尖滴落。
赵芥起身从密室里取来备用的金疮药,将那人胸前的衣衫脱掉,露出被贯穿的骇人伤口。新伤差点叠上旧伤,血淋淋的伤口下还有一道刚愈合不久的刀痕,泛着肉粉色,刚巧也是自己包扎的。
赵芥叹了口气,熟练地为他上药,这画面一如三个月前一样。
那算得上是赵芥找上门来,为苏老爷办的第一件事,却有诸多疑点。
那日苏老爷看的分明,被嵬阁押在马车里的人就是自己苦寻多年的儿子青怀。然而不过过了两日,等赵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出来,苏老爷却说救错了。
而救出来的这位便是殷无央。
这人赵芥也听说过,是个以快剑著称的杀手,无组织无纪律,专门与嵬阁抢生意。所以嵬阁对他痛恨不已,找到机会将其重伤。可偏巧入云教的教主也看上了此人,嵬阁便做个人情,将他送给阿里耶。
至于青怀是何时出现的,又是怎么消失的,殷无央咬死一概不知。
也是那时苏老爷才完全确定,自己的儿子是故意躲着自己,要独自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赵芥刚止完血,那人突然醒了。浑身的肌肉随着猛地睁开的双眼骤然紧绷,又在看清赵芥的一刻骤然放松下来。
“是谁伤的你?”她上药的手未停,问道。
殷无央不急于回答,反而面无表情地认真端详着自己,一双眸子幽滟深邃。
“我记得你,是你将我劫来的。”
赵芥有些出乎意料,那日她明明蒙了个严实,也并未开过口,事后也再未出现过。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他接着说道,“你处理伤口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日我虽然昏睡,但仍有感受。”
赵芥微微皱了眉,没想到他两次重伤还能记得这样的细节。
“哪里不一样?”
“有种不顾受伤人死活的感觉。”
赵芥权当这人是在胡说,可她没心思追究了,毕竟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是我将你劫来的,但要是没有我,你三个月前可能就已经死了。回答我,这次是谁伤的你?”
“昨天夜里,苏老爷要将我送走,却突然有人造访,看他的神情像是认识那人。他让我暂且避一避,却遇到杀来的黑衣蒙面人。我与他打斗期间惊动了苏家护卫,那人才匆匆逃走,我重伤无处可去,只能先回来。”
“见苏老爷的和那蒙面人可是一路的?”
“大概是。苏老爷还活着吗?”
赵芥未答,那人也未追问,改了口又问道:
“苏老爷做这些是为了他的儿子,你是为什么?”
“受人所托,来帮他。”
殷无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不能一直藏在这里,现在伤还太重了,等过两天好一些就跟我走吧。”
到时候我再把你交给嵬阁,赵芥在心里补上后半句。然而脑袋里却已经想好了一大段劝人相信的话术,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好。”
未曾想,这人答应的倒是干脆。
赵芥从密室出来,又被池水浸得透透的。
她万分怀疑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不然这么显眼的破绽,苏老爷是怎么做到不被别人发现的?
但无奈,她还是要去见一见那位深居简出的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