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已经替你们选好了。”姜先生的声音又变得冷淡轻蔑,“他在幻阵中不肯顺势而为,偏要提剑硬闯,却不懂过刚易折的道理。可惜了,杀气腾腾的剑招最终只能尽数应验到自己身上。就算你们不动手,恐怕最多两个时辰,他的血也会流尽。”
“明明可以联手对抗砀夕族,为何非要这样?简直是...”莫川谷“变态”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考虑到命还在别人手里,硬生生吞了后半句。
那人冷笑一声,“你们在我眼中不过是几只本事平平又爱异想天开的蝼蚁,就算破了几个机关阵法,也只能算是为我平添了些乐趣。我手中是有足矣让砀夕族大祭司惧怕的东西,又凭什么送给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尽早决断的好,牺牲一人,其余人便可离开,总比都死在这里要强的多!”
姜先生好像很有耐心,虽然对提问者表示不屑,但还是认真回答着问题。
“在这一点上,你们就远不如之前那个什么七盟果断了。我还记得被他们推出来的那人性子最是胆怯,总嚷嚷着若是不来寻什么闻飏宝藏便好了,没想到最终却成了永远留在这里的那个。”
仿佛已无回转余地,赵芥和莫川谷便没了心思与他废话,两人轮番朝殷无央输送着内力,只想先救人。
“别白费精力了,趁着还有时间,倒不如与他告个别。”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一直在暗中窥视着这里。
“闭嘴吧老变态,你放心好了,绝不会如你的意!”
赵芥厉声一句,运功的手掌一推,内力又凝聚了几分。莫川谷也赶紧跟上,掌推殷无央右肩,左手还顺便给赵芥竖了个大拇指。
这边情势有些危急,而巨蝎石室里,被暂时无暇顾及的两人已经沉默了半晌。
青怀帮阿里耶将腿包好,望了一眼她的手,便又开始撕自己的衣摆。
看着面前人的动作,阿里耶突然问道,“刚刚你在那吊桥上,看到什么了?”
“看到我爹,虽然就是他自己的模样,但却不是什么七盟陈铎,而是平平凡凡但有钱的苏财主。” 青怀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还有我娘,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样貌,与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青怀将她的手心翻过来,撒了些上药,“你呢?”
阿里耶未答,只是又问道:“你一直要找燎烛,找到了吗?”
青怀的手一顿,“没。”
“那时在赤碣山,你来找我,认定我就是她,可是一开始便做好的局?”
“并不是,我曾经真的以为你是燎烛。”
“那看来我与她还有几分相像。”阿里耶撇开了他的手,自己将手上的伤口缠好。
“我想寻她只是那时她带给我的震撼太大,虽然我爹总说我自负,但我始终认为她是可以结束这一切的人。可你怎么好像对燎烛更加执念?”
青怀尚且记得,在安邺城那间四方小院儿里,面前人为了证明自己就是燎烛,那副疯狂的样子,仿佛连她自己都曾深信不疑。
“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里耶靠着墙角缩了缩身体,仿佛要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来面对这段告别了许久的回忆。
青怀便也在她身边坐下,只觉得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印象中哪里不一样了。
“西胡巅国的圣女,名叫阿里耶。她是王主最宠爱的女儿,自幼如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她有一个贴身的侍女,与她年纪相差不大,是彼此的玩伴。可那一年,阿里耶外出,不幸从马车里掉落,又遇到了野兽,差点没了命。可小侍女当时也吓了个半死,她年纪太小了,实在不敢出去救她,便只是缩在马车里,还好后来护卫及时赶到。”
阿里耶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有些艰难。青怀也没想到她竟以这样直白的方式开场,将最久远的记忆剖出来,并不是一件易事。
“可惜王主降罪,小侍女因为护主不力,小小年纪便被流放,要去北面的极寒之地做苦役。那是死路一条,于是她途中便想尽一切办法逃命,可惜又被押送的人打了个半死,直到遇上了一个人。大概是那人心情好吧,喝茶的功夫便救了她,简单地好像只是挥了挥手一样。于是小侍女本来欢天喜地得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受苦了,没想到却只是被塞进了另一个地狱,比那苦寒之地更甚的地方...”
有的人,命系在别人身上,度过的每一日都只是在等待死亡。
而他们大部分记忆都是关乎于一间逼仄的牢房,还有一小部分,是一张刻满繁复图腾的石床。
幽暗的牢房里,看上去不过十岁的小姑娘缩成一团躺在稻草床上,似乎正隐忍着极大的痛苦,连牢门被打开了也无半点反应,然而传讯人的声音凉如鬼魅,带着无形的威压。
“跟我来。”
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勉力爬起来。可她的神色并无什么波动,只因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甚至还会一直重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