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总司的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
被他紧拽在手中的,附着深红印记的帕子刺激着我的双眼。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也让我全身发毛。
他又咳血了。
那鲜红的血浸透了那深红色的帕子,和那已经干涸的血迹融合在了一起,让我无法凭借肉眼分辨他一次咳了多少血。
冲田总司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目光也再度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用那疲惫的双眸望着我,那沾着血迹的唇动了动,随后变成一抹微扬的浅笑。
“抱歉呀,现在无法招待你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朝我伸了过来,似是想要抚摸我的脑袋。
可不等端坐他面前的我避开,那才举起的手便被放了下来,他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手心,眼神变得落寞。
“真是讨厌,”他喃喃道,“血的味道。”
我坐在他的脑袋旁俯视着他,不对他的话语做任何的评价。
我知道鲜血过喉的感觉,也知道盈满在口腔的鲜血是何种味道。
血液那种黏稠、滑腻、腥甜的感觉,就算死后我也记忆犹新。
“小雅,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太过寂寞,冲田总司和我聊起了天,说着自己不知道能说给谁听的事情,“一个我死后的梦……”
冲田总司的声音不大,还有些哑。
这低沉发颤的声线,令我觉得极其不舒服,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应该算是一个美梦吧,若是死后真如同梦中一样的话,但是……还不是时候,”冲田总司扭头望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的眼里有一层水雾,“我还不能离开这个世间。我还不能死,你明白吗?”
所有人都是怕死的。
但是,所有人都会死的。
就像我。
你也是一样的。
无论你怎么害怕,它终要到来的。
“要是梦是真的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冲田总司仰面望向了上方,语气带着一丝我不懂的愧疚,“那里一点都不可怕,她在那里也不会被人欺负……”
“那里”是哪里?
是指死后的世界吗?
像冲田总司这样的刽子手也会担心自己死后被人欺负吗?
听起来总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挥刀斩杀别人的时候可没有过半点的犹豫。
我端坐在他的脑袋边上看着他,在心中泛起了一丝冷笑,未给出任何回应,只有缓缓摇动的尾巴表明我此时的思绪万千。
冲田总司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伸出发颤的手似是想要抚摸我的脑袋,我却在他伸出的手那一瞬连连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他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僵住,迟疑了好一会才收了回去。
我以为我的举动会惹得他发怒,可颓然坐着的他却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我竖起耳朵还能听见冲田总司的呢喃。
“这样可不行,这样是握不住剑的……”
冲田总司在看到自己病弱至此的模样,不想死去只因为无法再次握住那血腥无比的杀人武器?
对他来说,再度拿起利器居然是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事情吗?
像他这样危险的男人还是早点死掉比较好,还是早点去“那里”比较好,不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命丧他手。
“是这里吗?怎么感觉这么破败?总司?总司——”
就在我的利爪再度探出肉垫的时候,屋子外面有人在喊着冲田总司的名字。
是先前那个洋服的武士来了。
和病弱的冲田总司不同,这位来客怕是拔刀就能了结掉我的性命,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威胁,我也只能装起了温顺的乖猫。
我可不想等他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什么奇怪的画面,使得他立马拔刀使我身首异处。
“土方先生?咳咳……”
冲田总司似是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可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连我都听不真切更别说在拉门的人了。
土方先生?
他还真是土方岁三啊。
“这地方真的有人住吗?喂——总司!”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在屋外的土方又嚷嚷了起来。
“我在屋里!”
冲田总司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料到病弱的他还能发出这么响的声音,就算我隔了他好几步远还是被他突然地爆发吓得毛发竖起,恨不能直接弹跳起来。
“哗——”
得到了冲田总司的回应,拉门从外被拉了开来。
许久未见阳关的小房暴露在阳光之下,让温热的光线照进阴冷的小屋。
这一瞬我能看见灰尘在空气腾起的模样,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