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叫七皇子!”獐头鼠目的男子出声纠正,“苏明稹犯谋逆大罪,现在是庶民哩!”
一长脸游侠奇道,“谋逆者按罪当诛,可也从未有当众斩皇子的先例,大昭的律法竟已严格至此么?”
“何止啊!”山羊胡的老翁悠悠道,“苏明稹设私狱虐杀官员百姓,收贿银建妓馆赌坊,暗害前任皇储……又与大太监勾结欲下毒弑君,三十二重罪并罚,陛下这才将他贬为庶人斩首示众。”
“那长陵段氏就没有不满?”
“段老将军的独子段旭死了,段氏一族正满苍玄捉贼人呢,哪顾得上一个庶民!”
游侠不是寡闻之人,听过些许苍玄修行者的传说,“段旭?他不是拜入仙门了么?听说还是越蜉蝣的化神境修士……那贼人也是修士?”
“问得好!”老翁描述起那日景象来。
去岁隆冬,段旭于苏明稹的东风不夜楼中遇害身亡,那贼人执一柄冷剑傲然而立,而段旭正倒在血泊里,胸前似有利物穿心而过。
人赃并获,贼人却拒不认罪,苍玄法则规定,修士在东庭境内如有冤屈,东庭监察司可派问心使搜魂断罪。
“结果搜完魂还真不是那剑修所为,段氏只能放人重新捉贼人,你说这天大地大,哪个知道上哪儿找去,分明成悬案喽!”
“不过那被搜魂的剑修还真是条汉子,多少人扛不住屈打成招,他硬是给挺过去了,还全须全尾走出了监察司!”
“听闻他从北冥逍遥宗一座叫太荒岛的仙屿来,叫徐……”老翁苦恼地揉着额角,那剑修的名字实在普通,什么来着?
“太荒岛徐晏?”
“不错,正是此名!”
老翁向声源看去——是位绿罗衣、头簪翡翠的佩剑男子,大昭为凡人安居之所,修士也偶有出没,此人容貌不俗,举手投足有仙人之姿,是修行者无疑了。
“莫非仙长认识此人?”
绿衣剑修正是东庭万剑宗掌门亲传弟子榆白,他意味深长道,“徐晏兄是我旧友,经年一别,我竟不知他逢此大难……”
闭关修炼一载,二十日前才修至金丹后境出关,师尊就派他和祁子闻带新弟子们入世历练。
死对头徐晏难得倒霉,居然就这样错过了!
见苏明稹被刑柱所缚,人群忽站出一个大汉,“苏明稹,你这厮作恶多端鱼肉百姓,七皇子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斩首示众!你罪有应得!”
周遭落井下石的窃窃私语不少,嫌命长自己站出来的蠢货还是头一个。
苏明稹细长黑眸闪过几分轻蔑,因长时间缺水而皲裂的乌唇动了动,“狗东西,劳驾问一句,我是辱过你老母还是欺过你妻儿?”
“休要胡言!你荒淫无度辜恩负义,多少忠义之士皆葬你东风不夜楼中,我今日不过是替亡魂鸣不平罢了!”
“哦?”
苏明稹嫌恶地将视线从大汉足下那双质地精美的月华纹皂靴挪开。
“三年两个月零六天前,楼中那具尸体是你运去城郊乱坟岗的吧?怎么,十两金的酬金不够花?死人身上扒鞋穿,也不嫌晦气。”
围观众人听到此处,纷纷掩鼻后退,徒留那大汉在原地尴尬。
苏明稹扫视一周围观众人,“你们若真与我有旧仇,想砸也便砸吧,不过我一惯睚眦必报,倘若今日没死成,诸位可要当心呐!”
被他凶狠目光所慑,众人更不敢扔出手中的烂菜腐蛋,纷纷又向后退了退。
到底是昔日的皇子,且不说没死成如何如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被暗处的余孽盯上……
看热闹而已,可别溅一身血才是。
……
午时三刻,刽子手手起刀落,耀眼的猩红血雨喷溅,一颗头颅咕碌碌滚下刑台,鲜血涌出,蔓延晕染大片地面。
刑台百米开外的西北角,是一座三层高陈设老旧的古茶肆,虽说他家的茶韵连相邻酒楼白赠的陈茶都比不过,但胜在视野绝佳,客源更是一茬接一茬。
现场观刑的人摩肩接踵,在茶肆吃一盏闲茶、坐看闹市车水马龙的人也不少。
呸!
什么破茶!又苦又涩又咸又甜,和二师姐煮的莲子羹一样歹毒!怪不得哥只肯点一杯!
一碟花生一盏茶,那跑堂再三确认时,看她的眼神简直写满了兄长无德的怜悯。
徐渺渺‘噔’地放下手中陶杯,桌腿翘边的朱褐漆皮摇摇欲坠好半天,终于不负所期地身首异处。
“哥,不枉你千辛万苦搜集证据,亲眼看那个坏东西狗头落地,解气!就是可惜逮不到那个魔修……”
她拈起颗盐渍花生扔入口中。
“当时你手中还没有苏明稹买卖生人灵根的实证,按那个魔修隔空行凶后立刻消匿的魔息看,他修为应该很强劲,为什么非要用阵法把你挪到东风不夜楼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