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内,熙熙攘攘的答辩台上众多亡魂来往,富哥儿正忙不迭应对着,独留月白一人站在莲阶顶一边纵观整个冥界的布局,一边蹙眉在图纸上写写画画,好交给每日前来索要妖祟结界具体位置的清虚弟子。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月白想都没想直接将手中的图纸卷起来,欲塞到清虚弟子手中,却不料对方这次没接过,而是继续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月白感觉奇怪,一转头,看见是沉烨。
“沉烨?怎么今日是你?”
“出事了。”沉烨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可就是这反常的平静却让月白陡生寒意。
“……是灵眇!她出事了是吗?”月白手中的图纸落在地上,向前滚出好长距离,“不说都计划好了的吗,先救黎民,清白和真相暂且先搁置,来日再想办法公之于世。如今三界动乱未平,你告诉我灵眇先出事了?!”
沉烨倒吸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开口道:“殿尊派人传来消息。灵眇她的、灵核……被仙界取了出来。”
“灵核……?!”
灵核……灵核,月白嘴中反反复复斟酌酝酿着这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一时间,气血齐齐涌入肺腑,嗡嗡声贯穿整个脑子扰得他向后踉跄几步,扶着凭栏这才稳住。
喃喃道:“灵眇平日里有多倨傲他们不是不知道,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被剥了灵核,就是破天荒地忍下来,这性命能不能保下来、难说啊!……”
“不行,我要去一趟仙界——”
“月白。”沉烨拦住他,拉着月白站到凭栏旁,指了指底下,“如今都说冥界趁火打劫,在老帝君死后生出谋逆之心。这事、你怎么看?”
月白当即说道:“放屁!他们这是血口喷人——”
料峭北风吹到冥界,沏上一层肃杀的气氛。月白还没来得及争辩反驳的话耿在喉间,在这一刻,他明白了沉烨此行的目的。
月白将手搭在凭栏处,将几乎全身的力气都安置在了手和凭栏间。沉烨看不出他的神色,良久听到月白说:
“明日伏罪台,反。”
月白再直起身子来时,脸上没有沉烨料想的那样愤怒亦或是阴鸷,而是出乎意料地淡定。月白最后看了眼他,视线最后定格在凭栏下辽阔浩瀚的界域,随着他镇定的目光,一股股气流从更深处弥漫上来,逐渐汇聚在月白脚下。
“不就是谋个反吗,有何难?”他恢复了往日的桀骜,笑说。
随后稍稍掠过些难色:“虽说冥界兵力不少,可冥界毕竟没个主事的,想要集合全界上下的鬼力还得冥尊来,但冥界……无主甚久,我怕到时候——”
“没事,有我们殿尊在呢。”沉烨安慰道。
“一口一个殿尊殿尊,灵眇都出事那么久了,他人呢?!”
“……”
牢狱外,雷鸣电闪,一场酝酿许久的雨蓄势待发。
路过的仙侍也好,仙兵也好,都忍不住驻足停下,朝这万年难得一遇的景看去。平日里,这牢狱总让人唯恐避之不及,今夜倒是热闹得很。
身披彩衣绸缎的夭梨路过,不禁疑惑:“这不是玄砚吗,怎么会在这里跪着?”
一旁的仙侍回道:“回禀喜神,这是帝君的吩咐。此事……我们还是不要再插足了,走吧。”
“……好吧。”
高耸冰冷的石墙前,一个决绝的身影长跪不起。
“她就这么重要,重要到竟然能让你放下尊严,在这破地方跪上一夜?”乐云被仙侍簇拥着走近,看着脚边的男人,眼神复杂,更多的是打量。
石墙内,不知晕厥过去多少次的人耳廓轻轻一动,指尖在满地的潮湿和泥泞中颤了颤。灵眇像是感应到什么,在濒死的痛感中缓缓睁开眼,一点一点、耗尽全身力气,爬到石墙边。
“是。”玄砚目不斜视,一个字也不肯多说,“重要。”
“你能跪在这里,是我大发慈悲。但你要知道我地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乐云说。
“那你究竟还想要什么呢,”玄砚眼神冷到极点,寒到极点,语气漠然:
“你要的不都在你手里了吗。你母亲死于仙冥两界动乱,你如今纵容妖魔横行,毁了冥界声誉;你想要统率大权,如今已是帝君,万物生杀由你;你要她的灵核,也悖逆律法,强行剥了下来。帝君……你何厌之有啊。”
“所以在你眼里,我如今幸福美满,大获全胜是吗?”乐云反问道。
“不是吗?帝君大人……”
“我自始至终只想要……”
乐云的话被咽回去,她仔细咀嚼着自己这句话,似乎觉得自己的确什么都拥有了,但好像全都失去了,心中淤塞,于是说,“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你我再说不到一块去……我还记得,那日你飞升仙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你很是拘谨地唤我上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