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玄砚打断道,“还望帝君注意身份。”
“身份身份……!她一株贱草当初要和你私奔的时候,难道你就注意身份了吗?!如今为了个女人,堂堂殿尊跪在这里,你想过你的身份吗?!”
“她是我的妻子。”
话音刚落一道紫电劈了过来,乐云美艳清丽的脸在闪电中显得十分扭曲,她细细地品着玄砚这句话,企图从里面找出点痛苦和后悔出来,但对方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说完,她甚至没有从中找到一丝破绽和裂纹。
“帝君息怒!!”“帝君您别动怒啊……”“帝君别气坏了身子!”
身后的仙侍诚惶诚恐地上前,唯恐祸及自身,事实上,自从这位从前的上殿伤好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一般,从前的持重和稳定再也不复存在,变得阴晴不定,甚至疑心过重。
偶尔能看见些从前的影子,也只能是在她阖眼入睡时,那张脸依旧美丽,依旧端庄。
但此刻,他们只能上前好声好气地劝下她的怒火,以免这怒火烧到自己身上。要知道,这几天因为各种各样的杂事,被流放或者处死的仙侍已经多达数十名,一个近身服侍的仙侍仅仅只是不小心给她少簪了枝玉钗,就被罚下凡间做苦役。
汗流浃背的一行人正慌忙筹措语言时,清河君出现在乐云身侧,他负手,单手撑开一柄伞,分去大半伞盖给乐云。
“帝君。天色很晚了,有雨,我们走吧。”
此话刚说完,果然,倾盆大雨踩着轰隆的雷鸣落下。清河将伞盖住乐云整个身子,自己半个肩膀被浇得湿透:“走吧。”
玄砚余光里一行人愈走愈远,最后只剩下雨幕中一尾浅浅的背影。看戏的人也逐渐散开,偌大的牢狱面前只有冰冷的石墙和他作伴。
左手牵连着的那人在石墙的另一面,强撑着身子,来到石墙面前。
灵眇伸出血迹斑斑的手在墙面上点了点,逐渐醒转的神志能听清外边狱卒的对话——
“老大,今晚帝君不来吗?”
“嗯,不来。只走到门口,没过多久又回去了。”
“诶不该啊,平日她这个点都来啊?难不成今日被什么人什么事绊住了?”
“不该你打听的少打听,小心被扔去人界当牛做马!”
外头,大雨滂沱,泼天雨势浇得人骨寒。
玄砚孤决的背影在雨幕中显得生冷突兀,双膝早已经磨损磕碰得麻木,不觉痛意,他艰难地动了动膝盖,往前一步一步挪了挪,贴近石墙,指节匀称的大手贴在墙上,像是在安抚,一下又一下。
“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拜过天地,敬过天神了……我们便不要再分开。”声音轻柔。
另一只纤瘦的手按在墙上,空濛失神的眼企图穿过厚厚的墙壁,从墙外感知到什么,奈何雨势过大,滂沱而又嘈杂,掩去世间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声音。
“玄砚……是你吗。”
滚烫灼人的泪顺着眼尾,从脸颊滑落。灵眇来不及擦,动用体内只剩一半的灵核勉强在掌心幻化出结冥剑。结冥剑,取自结冥树,只要当自己和玄砚靠近,剑柄的灵石便会熠熠生辉。
灵眇笑笑,心底里嗤笑自己自欺欺人不自量力,但还是将结冥剑紧紧握在手里,凝望着那颗灵石。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
玄砚想起在药铺中受惊的灵眇,下意识靠得更近了些:“灵眇,我在这里,在这里陪你。”眼睫挂着冰冷的雨滴,眼尾却滚落比这烫热千百倍的液体。
雨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砸在泥水里。
灵眇双手颤抖,等待许久的那抹微茫在阴暗的牢狱中亮起,潮湿的角落竟被这点微光照得亮堂堂暖哄哄的。
她难以置信地凝着那抹亮意看着许久,双手捧着那点光亮,弥足珍贵地看在眼里,直到最后才确信——鼻尖陡然一酸,更多的眼泪猝不及防落在那颗闪着红光的灵石上。
“玄砚……”
她想喊喊他,无奈声音一出口便嘶哑微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石墙内外,泣不成声。
“从前肩上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我只能、看着你慢慢地慢慢地走远。这世上的光阴冗长,我知道你等了我太久,这次,换我好好地守着你……好不好?”
“……”灵眇的头抵在石墙边,眼泪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喉间哽咽地难受,吞吐半天也未能说出话来。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去北域……我们去雪山顶上坐着,什么也不做,看日升日落,羁鸟归林。”窗外雨声淅沥,里头夹杂着玄砚似乎含着笑意的音容:
“从前我总忙,偏你贪玩,没能多陪陪你是我的不对,以后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好不好?”
灵眇掌间的灵石闪动得更加厉害,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启明星,又好似旖旎缠绵时瞥见的玄砚眼中跃动的亮意,她就这样握着,攥着,像个护食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