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鬼怪都会问同一个问题,“你看得见我?”
她也早就习惯了,“对。而且还能看出你是吊死的。按我知道的推断,你已死去三年,今年是十七年,这都第四年了,你居然还在人世流连。”
林媛媛莞尔一笑,长舌在外,笑得诡异又奇怪,“也许,我是在等你。”
这副场面,换做别人只怕当场就得被吓晕过去,季锦书直视她,满腔正气,“你觉得我会信吗?”
恢复神情,她说,“我是在等今日,这个大喜的日子。”
听她这话,季锦书不禁要问,“所以孙霄客说的都是真的。你心愿未了,就是为了和林婧婧在同一日成婚。”
“真的假的又有何意义,我已然死了,无从辩驳。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是真的。”
背后是否有隐情恐怕还有的要论,她也不管林媛媛有没有跟上,躲过林府家丁,偷偷又回到了房间。
符纸在内,她进不来,季锦书便取下符纸,搁在一旁。
回转身,林媛媛果然跟了过来。
做人会孤独,做鬼也会寂寞。林媛媛在人间飘荡,做了多年的鬼,季锦书是第一个能看见她,同她说话的。
季锦书大喇喇地坐在榻上,“年纪轻轻就上吊死了,岂不可惜。”
“你相貌堂堂,却肯与我结姻缘。日后再不能娶他人为妻,不可惜吗?”
季锦书倒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后坦言道,“不可惜。若今日的婚事是你的心愿,我能替你圆了也是好事。”
林媛媛又开始笑了,“真好啊,生前他孙霄客不肯娶我。死后我还能嫁给你这样的俊俏郎君。”
季锦书摸着下巴做思考状,“我说,你们三个的关系是不是有点乱。”
“今夜你是我的夫君,这种事你想听吗?”
“你说说看。”
林媛媛在房中飘荡,“那我可说了。孙霄客家住濮元,是我爹爹的门生之子,幼时遭灾,父母双亡,此后便住在我家。吃穿住用,与我们皆是一样,我爹娘从不曾苛待他。我们一起长大,娘亲最开始是有意撮合我与孙霄客的,刚开始他待我很好,我也暗下决心会一心一意待他。”
“谁知他就是个用情不专的□□,与我在一起后,瞒着我和爹娘,又去撩拨我的阿姊。”
“总之,他不是好人,我知道你是被他们抓来的,你不要与他结交。”
季锦书答应下来,“可以。我答应你。毕竟我与他实在算不上什么交情。所以,你对他的为人很失望,干脆就自我了结了?”
“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季锦书想到自己的身份,唯恐她不愿意多说,“你不必担心,咱们这场婚事难道还有现实中可期的地方?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啊!我突然想到了,你居然有看得见我的本事。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才发现?”
林媛媛问她,“那你不怕我吗?”
“怕…还是有点怕的,”季锦书往床头挪了挪,“你可以离我远一点。”
“其实是我失了清白,他又不肯娶我。我就上吊去了。”
季锦书不理解,“那是他该死,你为何要死。”
“阿姊曾说过,女子清白是大,失了清白,若那人不肯娶我,就再也不会有人娶我了。我想想就难过。”
季锦书无奈了,“你也是够傻的。”
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傻丫头。你尚且年幼,该死的是他,你好好活着,总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林媛媛高兴地问,“那你要是遇到还活着的我,你会喜欢我吗?”
“我…”季锦书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她本是女子。转眼一看,房间的喜庆装饰提醒着她,婚事已成。
她现在把真相告诉林媛媛,无疑是火上浇油,只好说着,“也许吧。”
林媛媛委委屈屈地说,“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喜欢我。”
“你不要这样想啊,这喜欢不喜欢还要看缘分。缘分这种事呢,又说不清。就像…就像你我今日已经成婚,再怎么说,你都是我这一世的妻子,我心里始终会有你的位置。”
泣下血泪,林媛媛的鬼影不断变得飘渺,“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余音绕耳,林媛媛的鬼影却已离她远去了。画地为牢的鬼魂得以解脱,自去投胎了。
季锦书在房中独坐,直到天亮。
她没想到,这一番话,困住了一个女子多年。
她死去时尚且年幼,就连鬼魂都比季锦书矮半个头,毁她的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人,而无意间成全她的也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