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应声而碎,茶水从虞安歌的指缝溢出。
商清晏连忙站起身,一脸焦急地来到虞安歌身边,生怕碎瓷片扎伤她的手。
无意之间,二人双手相碰,虞安歌在想事情,没有及时抽回手,任由商清晏扒开她的掌心,上下端详。
虞安歌有分寸,满手水淋淋的,却没有伤到,这才让商清晏松了口气。
商清晏低着头,未让虞安歌看清他阴鸷的表情:“我知道你生气,但你先别气,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会遭报应的。”
虞安歌回神,不着痕迹将手抽出来,用干帕子擦了擦:“报应?若天底下真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平之事!”
商清晏淡淡道:“会的,你相信我,他们此番会自食恶果的。”
虞安歌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眼神一狠:“比起等他们自食恶果,不如我自己将恶果喂给他们。”
商清晏也不问虞安歌打算做什么,只是温和笑道:“好。”
他这样说话,不自觉带着几分宠溺,虞安歌听出来了,随即道:“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做什么都好?”
商清晏紧紧盯着虞安歌,满眼认真道:“是,你做什么都好。”
虞安歌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她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夜私会...
呸!
是相会!
虞安歌道:“我若是杀人放火呢?”
商清晏依然满脸笑意,似乎对虞安歌无限包容:“你杀的,自然是该杀的人,你放的,自然也是该放的火,所以是再好不过的。”
虞安歌沉郁了好几天的心情忽然开怀,被各路贱人挑起来的火也随着他这连声的好给灭了。
这样子就像是,无论她在别人眼里有多差劲儿,无论她做的事情有多大逆不道,依然有人为她托底,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她。
这一点,哥哥不能帮她,爹爹不能理解她。
无需解释太多,自有人懂得。
虞安歌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儿快,她撇开视线,不敢过多去触碰商清晏的注视:“我真没想到,儿时情谊,竟能让你记这么久。”
毕竟虞安歌真的把商清晏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起。
其实虞安歌觉得,就算是她没忘,她或许会珍惜那段回忆,但以她“白眼儿狼”的性子,只会将商清晏当做一个普通的幼时玩伴,不会像商清晏这样,记着对方,始终念着对方的好,并能为了对方,付出这么多。
商清晏道:“不仅是因为儿时情谊,更多的,是因为你此人,值得。”
命运的大起大落,足以将一个天之骄子摧垮。
商清晏不喜欢回顾幼时记忆,但记忆总会不招而来,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咀嚼那些痛苦,恨意几乎将那个天之骄子蚕食殆尽。
唯一能让他在记忆中喘口气的,便是那个秋千上的少女。
他在困顿时发问:“觉得自己什么都反抗不了,身不由己该怎么办?”
虞安歌道:“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儿,等你长大了,自然就能反抗了,到时候就不是身不由己了。”
他又问:“至亲之人抛弃了我怎么办?”
虞安歌答:“她抛弃了你,你就也抛弃她,就像我家那个老虔婆,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我不仅不爱她,我还要气她。”
他破涕为笑,但还是不甘心,追问道:“万一她抛弃我,是有苦衷的呢?”
虞安歌道:“那就说明她的苦衷比你重要呗,接受她爱那个苦衷,比爱你更多的事实,很难吗?”
商清晏笑了,困扰他这么久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可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因为接受这个事实真的很难。
虞安歌看见他哭了,便从秋千上下来,小小的个头,竟然翻过高墙,来到他身边。
明明她跳下来的时候,满身都沾的草屑,裙摆沾了湿泥,整个人脏兮兮的,但商清晏第一次不嫌弃别人脏。
虞安歌用沾满灰尘的手给他擦泪,把他脸上的泪擦得越来越多:“好了,不哭了,我不会抛弃你的。”
她随口一句不抛弃,让商清晏记了这么多年。
后来虞安歌没有遵守承诺,不打招呼便去了望春城,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
商清晏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虞安歌还小,她定然也有她的苦衷。
可虞安歌也说过,他要接受旁人爱苦衷胜过爱他的事实。
但是依然好难。
他不是没有怨过虞安歌抛下了他,可在得知虞安歌是因为那次高烧,忘记了他,他的一切怨念就都烟消云散了。
幼时那段时光,是商清晏为数不多,可以用来反复回忆的时光,帮他熬过无数漫漫长夜。
虞安歌却在此时道:“对不起,幼时发生的事,我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