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伢子说她不好卖,长得倒是白净,可是这眼睛有毛病,被亲娘的血烙过,便有这流泪的毛病。
倒是有窑姐儿买她,说既然这么会哭,买回去好好教教,更容易讨老爷们怜惜。
后来那窑姐儿也干不下去了,折了价又把她卖到了人伢子手里。
她好哭。
有官家娘子买了她准备养成私妓,然后官家犯了事被流放,她又被发卖,从四五岁离了娘,顽儿的记忆里只有自己被卖来卖去的时候。
大梁闹了三年的饥荒,她落入最后一个人伢子手里的时候,已经一路北上,到了边境,眼见得被卖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孩子,也有了外族,人伢子叫他们蛮子。
但蛮子哥哥对她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人伢子那里的买主都喜欢拧她的脸,一拧便能看见她大滴大滴的泪珠涌出,好似找到了无尽的乐子。
宁王梁祥就觉得自己这心里拧巴的慌,顽儿只是拿棉巾抹抹自己的泪,哭的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梁祥,更看的他心生愧疚。
大梁的三年饥荒,不知道多少如顽儿一般的穷苦人家儿女落入不堪的境地。他身为大梁的皇子,王爷,却在这里以欺负她取乐。
顽儿摸摸梁祥的头:“别伤心了王爷,你觉得好玩就好玩吧,我没事的。”
他要是听完这些还觉得把这小丫头欺负哭是一件好玩的事,他可真就成了纨绔膏粱了。
“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梁祥张张口,又觉得烦躁无比,心口邪火烧进了脑子,忽然问顽儿:“你过的这样不好,你就不恨吗?”
顽儿眨巴眨巴眼,好像听到了好笑的话:“三年饥荒是天灾,又不止我一个过的不好,如今大梁风调雨顺,我更是万万幸到了公主身边,哪里不好了?”
她清楚自己最糟的命运,应该就是最开始买她的那个窑姐儿所说,垂泪博欢,可她到底没有沦落风尘,贷身娼门,她知足了。
眼前人的眉眼是那样温顺,大多数时候,总是笑着的,还有那银铃铛一样的笑声,但又那么容易哭,扑簌簌掉泪珠。
梁祥心里的邪火最终只让他捡了几块石头愤愤扔出去,握住了那方拭泪的棉巾,郑重对顽儿道:“日后本王必不再叫你哭了。”
时光悠悠而过,昭王梁祯只觉得日子过的是那样的快,阿济格部又要再度迁徙到下一处水草丰茂的牧场,萨仁图雅要跟他道别,连他弟弟也在不知不觉间好像长大了很多。
再过五个月,他就年满十八,该行冠礼了。然后是娶妻。
昭王宁王频频出宫的事,或许瞒得住政务越发繁忙的皇帝,却瞒不住看着他俩长大的皇后。
“皇嫂。”梁祥这日在坤宁宫用膳的时候,才好似忽然想起一般,暗戳戳提了一嘴:“阿济格部好像要再迁徙易地了。”
皇后挟了巾帕擦擦嘴,却是一脸的明知故问:“是吗,那咱们宁王爷,是舍不得阿济格的马,还是舍不得阿济格的人啊?”
皇后嘴上说着宁王,眼睛却看向昭王梁祯。
梁祥也是坏心眼,如今他不比曾经情窦未开时分,对兄长与萨仁图雅公主的情投意合也没少出手撮合,这会儿跟皇后一唱一和:“本王的话,舍不得阿济格的马和糕点,至于阿济格的人,自有旁人舍不得。”
阿济格的人五个字,他拖着长腔,对着梁祯挤眉弄眼。
正在喝汤的梁祯呛咳一口,连耳垂都红的娇艳欲滴:“皇嫂。”
皇后怀里抱着小公主,掩嘴直笑,将自己的小公主抱给身边的姑姑,挥退身边侍候的宫人,坐到了梁祯身边:“祯儿,这舍不得的人,可是你啊?”
对梁祯梁祥来说,尚未记事起便离了母亲,之后只有二哥二嫂教养着他二人,皇后于他们而言,离生身母亲也差不了多少。
皇嫂这问话,几乎相当于母亲问起儿子可有心仪之人。
梁祯狠瞪了梁祥一眼,梁祥只做不知,施施然大口喝着自己的汤羹。
却是极有担当的,昭王梁祯起身向皇后行了大礼:“小弟心悦阿济格部的萨仁图雅公主,还望,望皇嫂同皇兄提上一提。”
皇后这下是真的笑的前仰后合,执了梁祯的手来:“本宫初嫁皇帝那年,你才刚刚会走,如今,如今真是连你都到了要娶亲的年纪了。”
“长嫂如母,我与祥儿多赖皇嫂照顾,时时感念在心,只是过两年祥儿也要行冠礼了,皇嫂还是多多上心,及早为祥儿相看起来才是。”梁祯一面乖巧谢过皇嫂,一面不忘给弟弟挖个坑跳。
他这点小九九皇后看的一清二楚,顺水推舟又问起了宁王:“那祥儿可有你兄长这般令人省心啊?”
这话就是在问梁祥可有心仪之人了。
倒是难得这素来没脸没皮的宁王爷霞飞双颊,梁祥气恼道:“皇嫂!我们分明是在说兄长!”
皇后哈哈一笑,梁祥性格冲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