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儿又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娘娘容顽儿告个假,有个朋友好像受了伤,顽儿想去看看他。”
“我看啊,我家顽儿就算困在这深宫里,也能混的朋友满天下。”萨仁图雅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大方允了。
顽儿便换了外出的厚衣裳,带了病号餐去了十三所。
十三所是宫内大部分太监的住所,值夜班的和各宫的太监有资格就近住在内宫,其余的小太监们基本住十三所。
太监是宦官们的俗称,在宫中却是官职名,魏近良,魏有道都是总管太监,一主一副,官阶正四品,再往下是妃子们身边的掌事少监,正五品。除此之外,宫中各个衙门,比如惜薪司,造办处等地方的掌事,也都是正五品。
但司礼监是个特殊的存在,大梁皇宫的司礼监除了司掌礼仪,给皇帝当秘书以外,还掌管宫禁人事,掌刑罚。
裴朝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掌管刑罚的同时,裴朝卿兼任采风使一职,采风使,顾名思义,便是去民间采听民风,直接上达天听。
通俗点讲,裴朝卿是个不仅自己有能力整你,还有本事在皇帝那里给你告黑状的厉害角色。
这样的一个太监,住在十三所,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但鉴于裴朝卿的特殊性,大部分人都会对他敬而远之,也不会找上门去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此时是大白天,十三所的太监们基本都当值,没什么人在,按照魏近良的说法,裴朝卿在十三所是有一间独属于他的房间的。
“甲字十七号房。”顽儿仰头瞧着门檐上有些剥落的朱色字样,上前敲了敲门。
一阵风从顽儿身边过,眼前的木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顽儿只觉得脖颈处抵着一个凉飕飕,又湿黏黏的东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顽儿呆滞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看见这样奇怪的景儿。
男人精壮的上身裸露着,身上叠着深深浅浅的伤疤,比较新鲜的是肩上的一处刀伤,看起来已经上药处理过了,而裴朝卿的手腕上,正滴滴答答淌着血。
顽儿毛骨悚然,抖抖索索,果不其然在自己脖子上摸到了鲜红的血迹。
不是她的血,是抵在她脖子处的匕首上自带的血。
而看裴朝卿,很明显,那是他割腕淌出来的血。
裴朝卿鸦羽般的眼睫低垂,脸上明显地带着一丝不耐烦。
顽儿惊声尖叫道:“你在流血欸!”
脑子不会思考,但身体已经有了行动。
顽儿从自己腰包里掏出金疮药往裴朝卿手腕子上撒,想到这寒冬腊月里,天气寒冷,又扯着裴朝卿进屋,关好门窗。
倒是不愧是掌印太监的房间,屋子里烧着炭盆,还是比较暖和的。
掌下的皮肤冰凉,顽儿四下一看,便从床上拿出一件衣裳先给裴朝卿披上。
屋子里倒是处理伤口的物件齐全。
撒药粉,包扎伤口一气呵成,顽儿这才有心思看看裴朝卿的脸色。
面无表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没问他为什么寻死,而是问怎么不穿衣服。
大约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裴朝卿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沾到衣服上会很难洗,就算洗干净,也总有去不掉的味。”
……顽儿想了想:“其实用皂角是可以洗掉的,去味儿的话,可以用薄荷叶,泡一天就好了。”
裴朝卿表情古怪看着她。
顽儿拍了拍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你信我,这事儿女孩有经验。”
毕竟每个月要洗好几条裙子,不过他还没见过会这么大剌剌说的人。
顽儿估摸着现在他好像情绪还蛮平静的,试探着开了口:“你的手,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儿了吗?”
他答非所问:“你喜欢吃什么?”
“呃……”顽儿张张嘴,露出一个笑模样来:“你知道宰羊剔肉之后留下的羊骨架嘛?我们管那叫羊蝎子的,天要冷的时候就炖上那么一锅浓浓的羊汤,喝起来暖呼呼的,羊骨头上那一点点的筋肉我最喜欢吃了。”
“喜欢啃骨头……”裴朝卿脸上冰雪消融,有了戏谑的笑意,想也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地方去。
只是顽儿脸上表情便有些落寞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回草原。不说这个了,我今儿也带了一个好吃的,是用炼猪油剩下的猪油渣剁馅包的包子,可香可香了。”
她慢慢说着,引导着裴朝卿坐下:“你要尝尝吗?我今天也给你带了菜,酒就没有了,你身上有伤,不好喝酒。”
包子原本是给自己带的,出来前顽儿觉得自己可能要错过午饭,索性随身带了几个包子。
哄着裴朝卿坐下,顽儿将几碟菜摆在桌子上,又挪了炭火盆来,把油纸包包的包子放在火盆边上烤着,顽儿才后知后觉起了疑惑:“哎?你问我爱吃什么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