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高中开学第一周的军训,像一只幼鸟局促不安地飞过南方九月份依旧暴躁的天气,新入学的高中生们才算迎来了高中生涯的第一个小长假——国庆假期,尽管五天的假期里有四天在下雨。
傍晚一场雨过后,乌云迅速散开。
吴恙扫完庭院里的积水,走到堂屋里检查妹妹的作业,她正埋头在周记本上写着:天空大哭了一场,又给自己倒了杯阳光橙汁,不小心洒了一些,于是人间就浸泡在橙汁里。
或许,我们都是一只游荡在橙汁里的鱼。
吴恙勾起嘴角往屋外看去,夕阳所到之处都被染成了橙黄色,真的很像浸在橙汁里。刚才只顾着低头扫水了,忘了抬头看看天。
在深海里的鱼,也会向往头顶被海平面折射过的天光。
国庆假期结束当天的晚自习上,英语老师发了一张新的英语周报下去让大家做。她坐在讲桌那里批改刚收上去的假期作业,主要是看看大家语法填空和短文改错的情况。
吴恙正在和完形填空作斗争,忽然听到英语老师语气严肃地喊道:“吴恙,鱼忘,你们俩上来。”吴恙不明所以,放下笔走过去,距离讲桌较近的鱼忘比她先到几步。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印象中班里之前好像没有这个人啊?
来不及多想,吴恙刚在讲桌前和他并排站好,英语老师就指着作业问道:“吴恙,你的语法改错为什么只改了四个?”
“啊?”吴恙有些惊奇和窘迫。这个作业她在放假之前就做好了,她记得自己做完了,所以现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只改了四个。气氛一时间焦灼起来,她瞎编了个理由:“我只能找出四个。”
“你只能找出四个?!”英语老师反问,随后又说,“我是不是说过找不出来的时候就算是凭感觉也要凑到十个?”
“是。”吴恙小声回答。
“好好记住我说的话,这样的错误没有下次。”英语老师递了本笔记本给她,指着某一行,“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在她写名字的时候,英语老师开始问旁边的男孩:“鱼忘,你的语法填空和短文改错为什么没有做?”
吴恙瞥了他一眼,他正笑着态度良好地道歉:“不好意思老师,我忘了。”
“吴恙,把笔记本递给他。”英语老师示意了一下,“在吴恙的旁边写上你的名字,然后把你的作业拿下去做完,下课之前拿给我看。”
他唰地写好自己的名字,拿过作业依旧笑着说:“好的。”
“行了,下去吧。”英语老师说。
吴恙在转身之前看了一眼在笔记本上某行并排在一起的名字,默默做好在之后一周的英语课上随时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准备。据之前的经验,大家都知道凡是在那个本子上写下名字的人,都会经历英语老师为时一周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叫起服务”。
然而在接下来一周里被叫起来的人只有吴恙,因为每次英语老师问起鱼忘来,他的同桌陈岱岱总是说:“他去练琴了。”
他去练琴了?哦,吴恙某次课间听到过别人说起,他好像是音乐生。
他的座位就在她斜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也是这样,吴恙才注意到,不只英语课,鱼忘有时甚至会一整天都不在教室里出现一次,难怪之前都没见过他。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笔在手里转了几圈,又低头继续写物理作业。
与其纠结这些,不如多做几道物理化学题,毕竟她的物理化学成绩真的很难看。
数学大题不会永远只有一种解法,正如学生的生活中不会永远只有学习。
自鱼忘连续一周没来上英语课还没被班主任老沈说什么之后,班里同学对他议论更甚,一些传言不知不觉间流传开来。一种说因为他是音乐生,成绩不计入班级考核,所以老沈懒得管他;另一种则说他亲戚是学校某位领导,他自己要求的让班主任不要管他。
两种说法不论真假,但都或多或少往鱼忘身上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时间一长,大部分人就会凭借这些传言捏造出一个存在于他们想象里的鱼忘,假装自己很了解他,哪怕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看上去就是那样的人。”这是吴恙听到的结论,但到底是哪样的人呢?
终究是雾里看花,可以觉得它很美,也可以觉得它很丑,二者并不矛盾。
班里的座位是以并排的两张桌子为单位上下左右流动的,调座位的时间在每个周天晚自习前。第一次月考之后老沈兴致勃勃地给全班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大换血,然后吴恙坐第一排的时候流动到了鱼忘同桌的右边。
他同桌叫马思羽,班里最近有新的传闻,说他俩好像在谈恋爱。
周一语文课代表抱默写作业来发,她像之前一样把各组的默写发给第一排的同学,再由第一排的同学往下传。每两排是一个大组,默写作业是按组收的,这样发作业很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