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年陈默仿佛变了一个人,温温柔柔,风轻云淡。但她偶尔会说起自己能看见鬼,如此一来,陈玉兰心中对女儿的亏欠之情就更重了。
在这个深夜,接到女儿的电话后,陈玉兰火速联系了离冬城最近的驱鬼大师,请他想办法保护陈默的周全。
***
两日后的一早,陈默驱车离开冬城,直到下午才从隔壁市郊外山里的一座寺庙里返回。
她从隐居在庙里的驱鬼大师那处得到了一个开光法器,是一柄小巧的、大约四厘米长、宝剑形状的桃木挂饰。
送来法器的小徒带话说,大师让她随身携带,可以阻挡邪祟之物近身。
这是母亲陈玉兰为她安排的,陈默不好拒绝,只好抽出一天时间亲自将法器请回。她客客气气从小徒手中收下,转手就扔进了包里。
那夜她打去电话,只是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听她宽慰的话语,可她只说我会帮你安排。
她才不戴这玩意,甚至是压根就不信。
冬宝寺重建工程将在明天上午十点举行公开招标会,她得赶紧回到酒店,晚上再把竞标单位发来的相关资料看一遍。
回程约一个半小时,陈默打了个盹,醒来时车子刚下高速的收费站。
窗外已是灰白一片,很远的地方某个拱门正在昏暗中亮着有些诡异的红色灯光,她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灯牌上的字,原来那里是城郊的公墓。于是陈默让司机刘姐改道,朝公墓的方向驶去。
陈默的外婆就长眠在此。
恰好墓园还没下班,陈默在门口买了花,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直奔进丛丛墓碑中。外婆的墓碑上落满了松枝和灰尘,她只好又去了趟管理员的小屋借打扫工具,一去一来,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归还打扫工具的时候,陈默突然瞥见身旁的某块墓碑,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一点一点将视线移到沉沉暮色中的那块墓碑上,果然是那个名字。路灯下,墓碑的影子被拉得七歪八斜,那个名字仿佛渗出了黑色的血,正在缓缓往下淌。
陈默迅速收回视线,攥紧手里的扫帚,快步朝前走去。
可常伴身旁的恶鬼又被唤醒,它伸出了爪子,咧嘴大笑起来。
你们闭嘴!陈默在心里大吼。
这时,不远处竟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好像是从某排墓碑后侧出现的,拉长的另一道影子挂在墓碑上,又长又怪。
陈默屏住呼吸,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张望。
低矮的松柏树在寒风里轻轻晃动着树枝,那道影子仿佛也在视线无法触及的暗处停住蛰伏起来,大概是藏到那几棵树后面去了。
奇怪,来这里的都是祭拜的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至于见人就躲吧?可是,再仔细回想,黑影出现时,她好像并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这个墓园不会是真的在闹鬼吧?
想到这,眼前那几张鬼脸咧开大嘴,笑得更加邪恶与放肆了。
陈默低下头,赶忙从包里翻出那只桃木剑挂饰,胡乱套在脖子上,拔腿就往墓园的大门奔走去。
可直到跑到门外,身后也没有什么东西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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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墓园外边那辆黑色商务车驶离后,一个瘦高的身影才从墓碑后的那片树丛中慢慢走出来,他悄无声息地来到某排墓碑前,低头看着被陈默落在地上的扫帚。
路灯惨白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是高歌。
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心中很乱,于是高歌把自驾旅行的日程提前,打算明天就启程南下。
这个安排将错过每年元旦的例行祭拜,他便在临行前独自前往公墓看望长眠于此的爷爷奶奶。只是没想到刚要离开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同样前来祭拜的陈默。
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可又想到前几天自己醉酒失态和她扫兴离去的那夜,高歌犹豫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默。
他有点苦恼,怕她已经厌恶他了。
一犹豫,他便躲到了树丛后。他没料到陈默竟停在了某块墓碑前,此刻,高歌的目光也落在了同一块墓碑上。
这是一块夫妻合葬墓,亡故时间是同年同月同日,视线往下移去,立碑人的名字却让高歌不禁倒吸一口寒气。
女李晓欣敬立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酷暑炎夏,在他失声退学后,李晓欣家中的噩耗紧接着传来,她的父母外出遭遇车祸双双离世。李晓欣便成了孤儿,据说她在高三时转学去到乡下的亲戚家里,此后再无音讯。
站在墓碑前,高歌向亡者鞠了一躬,想着陈默大概也和他一样,无意中看到了老同学父母的墓碑,想起往事难免觉得意外又难过。
不对。
高歌转念一想,回忆起刚才远远看到的陈默脸上的表情,那分明是紧张和不安,她最后甚至是逃命般离开的墓园,还匆忙落下了一把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