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了一会儿,唐绾妆说可以开饭了,她把汤底里的鸡鸭和猪骨捞出来,切开装盘,又端上来一盆炖羊骨,把炖好的羊头剖开装盘,再加上一盘子腌萝卜,一盆玉米面糊糊。
大家举筷开吃,脸上都浮现出满足陶醉的笑意,美食最治愈。
饭后,唐大海要去海边看看那四个汉子捕捞带鱼,唐绾妆让他带上碗筷和吃的,一摞大饼和半桶糊糊,她刻意多做了这些吃的。
唐大海笑着说那几个汉子没那么多讲究,不用拿碗筷,他们直接用饭勺喝糊糊就行了。
唐绾妆可以轻易地想象得出来,那四个汉子不用碗喝糊糊,都是一手拿着大饼啃,轮流拿勺子舀糊糊喝。
唐绾妆蒸好最后一笼带鱼罐头,料油和汤底也熬煮好了,唐燕早已带着唐星离开回家,唐绾雪也洗漱睡下。
唐绾妆让唐长平夫妻去休息,他们不肯,这时,唐大海和那四个汉子收工归来,于是又忙碌起来,挑水,开剥带鱼,清洗,每一个人都忙而不乱,唐长平夫妻根本就插不上手。
帮唐绾妆腌上带鱼,大家就要离开回家,唐绾妆拦下说吃个宵夜吧,很快,一大锅香喷喷的疙瘩汤,一大盆酥软流香的葱油饼摆放在厨房的桌上。
“疙瘩汤能喝光就都喝光了,你们几个把饼分了吃完。”唐绾妆语气淡淡,这些汉子有多能干活就有多能干饭。
唐长平早早舀了两小碗疙瘩汤,他和妻子一人一碗,早早拿了一张葱油饼,和妻子一人一半。
看着是吃宵夜,其实他们老夫妻是磨磨蹭蹭地熬时间,毕竟唐绾妆是个未出嫁的女子,深夜和这么多男人厮混着,他们不放心。
还有钱海本来躺靠着树杈昏昏欲睡,硬是被一股股蛮横的香气冲撞得清醒了,不得不就着无情冷凉的夜风,默默地啃着硬邦邦的干饼子。
唐绾妆不知道这些,她倒了杯水,小口抿着,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干饭的汉子们,发现有个汉子把他那份葱油饼用荷叶包了揣入怀里,只喝疙瘩汤。
“你不饿?”唐绾妆很随意地一问。
这个汉子捧着碗,窘得手足无措,“我……”
“妆娘,他叫唐三郎,和咱们一支的,二十五了还打光棍,家里还剩个光棍爹,还有奶着崽儿的狼狗大旺,在海边那会儿,他就叨叨说要给家里留口吃的,可他太饿了,你烙的饼又那么香,没留住,所以这宵夜的饼,他肯定就不舍得吃了。”
唐绾妆月眉微挑,一家两口两光棍……这是有多穷?
唐绾妆这样想着,面上语气平淡,“三郎哥,你总得吃饱了,我再烙几张饼给你带回家。”
吧嗒!几颗豆大的泪珠掉进碗里,唐三郎赶紧埋头扒拉疙瘩汤,从他娘死后,他从来没有吃饱过,唐绾妆这样说……他想娘了。
黄氏看在眼里,忍不住说了唐三郎凄惨处境的根源,他娘阮氏是个勤快人,怀孕了也不停地干活儿,在他前面的两个哥哥都因此早产夭折了,所以他叫三郎。
在他后面还有个妹妹,阮氏生这个女儿坐月子时,他奶奶杨氏的爹去世了,杨氏把家里的鸡鸭宰了寄放到女儿家,一文钱没留就去奔丧了。
家里只有粗粮,他姥姥对亲家很不满,没侍候完月子就回了家,他爹打短工天天早出晚归,他娘只好自己侍候自己月子。
还差三天满月,他奶奶回来了,他娘正在屋后搂树叶,他奶奶抱着他那襁褓中的妹妹骂骂咧咧的,数落亲家不懂礼,数落他娘生了个赔钱货,甚至让她们母女滚回娘家去。
他娘一直哭,婆媳推搡间都掉进了大口井,被七岁的他看见了,第一个告诉了黄氏,等到黄氏喊来村人下去捞上了人,三个人都没了呼吸。
从那以后,他爹疯了似的编渔网,除此之外就是上山背柴,把他看得很紧,甚至不准他出去做短工,日子因此过得特别贫穷。
唐绾妆很快烙出来五张葱油饼,用湿荷叶包了给了唐三郎,黄氏叹口气,“好孩子,以后好好干活攒钱娶个媳妇儿,别给沐月村丢脸。”
唐三郎拿出一张饼,埋头大口吃着,这时他爹唐双柱来了,身后跟着一群狗,一大七小,颇有几分浩浩荡荡的气势。
唐绾妆眼睛一亮,大的竟然是狼狗里的纯种莱州红犬,小狼狗是杂交品种,偏向黑狼犬的体貌,一个个都可爱的不行。
大旺察觉了唐绾妆温善的目光,不停地摇尾乞怜,嘴里低呜着。
听得唐绾妆心里发软,“双柱伯伯,你和三郎哥聊着,我给大旺它们弄点吃的。”
很快,唐绾妆用猪油烙了一大盆二面饼子,她端了几下端不动,眼前身影一闪,唐三郎走近,“副村长,这些都给大旺它们吗?”
见唐绾妆点了头,唐三郎腼腆地说了声谢谢,轻轻松松地端着一大盆饼子出了厨房,特别温柔地喊了声“大旺”。
大旺正忙着啃没什么肉的骨头,一听小主人召唤,立马带着崽儿飞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