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声道:“是武姑娘吗?”
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表情一样温和。
此时楼外的阳光正正好,于是花满楼那张俊逸的脸庞便也好似在发光。
武惊春眼神闪烁,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应答。他看起来好似心情格外愉悦,气氛也是如此的安静祥和。
花满楼静静的等了一会儿。
除了微风轻轻吹过,他再也没听到别的什么声音了。
难道他先前的感觉错了?
不太可能。花满楼若有所思,眉头也轻轻蹙起。
许是人错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迟疑的低声问:“是上官姑娘吗?”
武惊春缓慢的眨了下眼。
上官姑娘?不是认出来了吗,怎么还带换人的。
她没憋住,这才应道:“是武姑娘。”
是调皮的武姑娘,花满楼复而轻笑。
“武姑娘睡得可好?”
说罢他就顺势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又捻起衣袍掸了掸上面的灰。
睡得好不好不知道,但实打实的坐了半宿。不过睡觉和修炼,对她来说其实是一回事。
武惊春一边想着,一边也脚步轻快的走过去。
她道:“一般般吧,不过应该睡的比你好些。”
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今天在这百花楼里,想必她已成了最后一个醒来的人了。她若说睡得不好,起得比她早的花满楼岂非比她睡得更不好。
花满楼哑然失笑。
武惊春走到他的跟前,突然半感慨半赞扬道:“你看起来真不像个盲人。”
盲人这词很直白,很不好听,但在花满楼面前她半点也没有忌讳,她坦诚的说出这个词,既不因他是个目不能视之人而自作主张的避讳,也不会因此而对他产生怜悯。
花满楼也不会为此而生气,他面带微笑面,道:“姑娘认为盲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问题有些难倒她了。武惊春冥思苦想,最后干巴巴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见过你一个。”
“不过,你过的很开心很快乐,不,是非常开心非常快乐。”
开心快乐到甚至,有时候让武惊春觉得他好似很享受当一个盲人。
这并非是她恭维,花满楼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很积极。
花满楼被这真诚又质朴的话逗得莞尔一笑,他既温和又缓慢的说:“也许很多人认为失去光明是件痛苦的事,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虽看不见花蕾开放,但我已嗅到了满园的花香;虽看不见枝头落雪,却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虽看不见日光,但它照在我的脸上,干燥又温暖,竟比世上任何一种东西更令我舒适……”
他缓慢的述说着,话语中有种别样坚毅的力量。
他失去了可以看见色彩的眼睛,但心却没有。
武惊春默默的听着,在她的认知里,人们总是很不容易满足。
他们拥有的越多,想要的就会越多。因而他们抢夺、偷盗,甚至是发起战争,只为了掠夺更多的东西。
但花满楼不一样,他显得很容易满足。
即使看不见,他还是因为还能听见,还能感觉到,而对生活满怀热忱。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活生生的显出了一丝神性。它有别于那些悲悯天人的神女们流露出来的神性,这是一种武惊春难以形容,难以描述的,感人的神性。
这实在是很了不得。
她惊讶的上下打量着这位‘神仙’。
直到她看到眼前充满光芒的‘神仙’的青衫一角,那里灰扑扑的,上面沾着一小块花丛里的泥巴。
她忽而抿嘴一笑。
看来这还不是一位真神仙,他连最基础的纤尘不染都还做不到。
她眼睛弯起,又强忍着微笑,道:“你说得很对,因为你这的番话我已经更喜欢你了。”
花满楼白皙的脸庞上霎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因这话中她轻易而直白的吐露的‘喜欢’。
尤其是姑娘还盯着他瞧,他忙低下头来躲避,又掩饰般的、拘谨的轻咳了一声。
他奇怪的反应,引得武惊春眉开眼笑,最后干脆的笑出了声。
花满楼听着那娟娟流水般的雀跃欢笑,脸上越发热了。
他心中思绪万千,百转千回。直过了好一会儿,道出一句:“不知姑娘可用了早膳?”
武惊春笑凝在眉梢,心中跟着一颤。
早膳?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早膳午膳晚膳。
想到令她觉得费劲的浊气,她十动然拒,忙道:“我还不饿。”
不仅如此,她吸取教训,生怕花满楼又诱惑她,便不等花满楼开口,接着道:“你现在忙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