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愈看愈觉得有趣好像这样一个人天生就有什么神力吸引着她似的。
树下之人终于觉着累了,他停留过,就要远去时,江玄度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她摸到落在树间的石块,轻轻一掷,石块就准准地擦着连清极的脸侧而过,扣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连清极抬头看她,一双琉璃色眸子蓦地睁圆,竟漏出些慌张的神色,扭头就要跑开。
从树上跃下,江玄度拿着那与她差不多高的弓走近,问他的姓名。
连清极没有理她,他慌张极了,环顾之下忽然滚进了那个已经不再小的坑中,将自己缩在白狐裘中不再看她。江玄度觉得很有趣,等不到连清极起来,干脆同他一起滚进了花坑中。
海棠为被,天地为席,江玄度这一觉睡地极不寻常。
此后江玄度有了除了练兵习武之外的另一件乐事,那就是寻连清极的乐子,连清极愈躲着她,她心中烦躁愈甚,就一定要捉到连清极,看他慌不择路地躲闪的样子,让他成为自己股掌之间的困兽。
她站在含章殿长长的玉砌的台阶之上,对着将要离开朝临的连清极说,她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把他关在金铸的宫殿之中。
而如今没有金铸的宫殿,连清极却也已经被她困在一方天地中,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江玄度却没有快意。
她忽然想起在连清极走后的某个雨夜,尚且年轻的先帝捧着她的脸,温柔地问道:“玄度,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要用石子划伤他的脸颊?”
江玄度站在雨中,彼时她赢得了第一场战争,脚下是十丈软红,铺满了长长的玉阶,她一身伤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年的回答早已淋湿在朝临城一场又一场滂沱的大雨中,她只记得先帝突然笑了,却笑得叫人有些难过。
他道:“玄度,是哥哥没有教会你。”
床上之人翻了身,打断了江玄度的思绪,她让惊蛰与秋分先出去轮流守着夜,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连清极一躺就又是数日,好像那日的醒来不过是个奇迹,他睡着时秋分也看不出个脑子撞坏的七七八八事,只能一同等着这位祖宗的苏醒。
江玄度却是个大忙人,她不仅要教着这一带的村民们怎样护好新出的苗子,还时常带着惊蛰或秋分帮这家编一编鸡笼,帮那家扫一扫屋顶,真要成了这一片推举的“女寨主”了,数日下来竟也见不着连清极几面。
萧山村村头最东有户姓刘的人家,是帮着地主收租的户头,听闻借着主子的势头嚣张地很,可惜他家在雍宁城里也有宅院,换着日子两边的屋子来回住,这几日一直不见人影。
“不回来才好呢,你不知道平日里那活公鸡的气焰有多嚣张。”
王妈与江玄度一同捡着豆子,江玄度年轻又眼神准,不一会儿就捡地多了她一筐,王妈直笑说自己还是老了。
“哪有,我这是术业有专攻,那刘户头怎么说?我从前听了许多这样的人和事儿,每次都觉得可恨得很。”
见她接过自己的话头,王妈就来了劲儿,一张嘴张张合合可比手中剥豆子的速度快上许多:“这可是个杀千刀的!咱么萧山百姓哪个不恨他,偏仗着老爹在雍宁的白二老爷府上当过管家的,便得了天大的威风,在咱们这块山头上,当着假大王!”
“呐,挨着大柳树的张叔你是认得的,他家原本有个刚及笄的女孩儿,可是顶孝顺标志的一个女娃,都许了人家的,就约摸着……半年前吧,被那姓刘的强掳了去,可怜见儿的啊,第二天就寻了短见。”
“还有我们这儿的佃租,一年是比一年高嘞!要不是你来了,今年的苗子冻坏,又得是吃穷饭的一个年头。”
江玄度脸色沉了沉,便知道朝廷一再削减的赋税又都打了水漂。
她倒要看看这个刘大是个如何有能耐的人物。
别过王妈,江玄度回到草屋,刚刚踏近屋子,江玄度就感到不大对劲,惊蛰随着她去给村里人家帮忙,只留下一个秋分照看着连清极,如今四周的气息太静,不似有人活动。
她推门,屋内空空荡荡,哪还有连清极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