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全用红漆实木,每个办公室一部座机。在那时流行的国外统一大办公区,把员工集中在一起以达到节省空间的目的,设备标准按照国际标准化来的大环境下,民汇社却依旧延用了传统的室内装修。修整完毕后,同行和领导来参观后都不看好,说浪费空间的有,说太过保守的也有,因着谢维的坚持,才得以保全。
茉莉第一次来这里实习,走进大门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写字楼固然方便,但少了人情味,每一寸都被切割成平均的每等分,像西式的面包,那用机器压成的片状,没有人情味。人只要按部就班,不需要有情感,麻木不仁地坐在那个冷冰冰的纸盒子里,好像那不是人,而是机器人。
而这的装修,精心的设计,审美,都被融入了情感,也不需要在下班的时候和一群人去挤电梯,出了门就是热闹的市井大街,能吃上热腾腾的馄饨饺子,人脸上都是真实的笑容。
茉莉有一个办公室,还有一扇对着楼下街巷的复古小窗,窗棂是红色的,外面有一棵槐树,夏天的时候,槐树树枝会透过打开的窗户伸进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她喜欢把办公室和办公桌装点成喜欢的样子,上回她在市集上看到一对陶瓷做的史努比,才两块钱一个,就买了来摆放在办公桌上,还有一盆仙人球,是在路上捡到的,找了个小花盆,装了点土试着养了一段时间,没成想活了。
春丽是她的搭档,两人合用一间办公室。春丽是个摩登新女性,爱漂亮,顶会打扮,也是北京人,住在东城,每周发型都会换个新的,左手一杯热美式,右手捧一盆新买的太阳花,有时候是玫瑰花,也有时候是百合花,变着花样每周都推陈出新。
今天春丽没买花,因为上周买的花还没谢,还没上班,她抬起一条腿放在窗上压腿,一边拿出一面小镜子涂嘴唇,用手轻轻托了托刚做好的那头蜷发,一边和茉莉说话打发时间。
春丽最近新结交了一个男朋友,很舍得为她花钱。她看到茉莉今天穿的这套呢子大衣,还和上周是一样的,已经两周都没换了,这是春丽无法想象的,不禁说道:“你应该多多走出去,结识一些新的伙伴。你长得不差,真应该趁年轻多利用优势。”
优势?茉莉困惑,她能有什么优势?
春丽将装着镜子的小盒子一盖,转身过来搭着茉莉的椅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观摩了一番,“这张脸要是打扮打扮是顶好看的,这样,我男朋友过两天有个酒局,我带你去傍大款。”没等茉莉出声,春丽对她一勾眼,贴着她耳朵低声说:“傻丫头,别急着拒绝,男人就是工具,不用白不用。”
这就是春丽的生存法则。桌上的座机响了,春丽扭着腰靠在桌沿,拎起绿色话筒,夹在耳边,嗓音清亮欢快,“喂,这里是民汇报社……”
那里说了句什么,春丽看向茉莉,伸长手递过来:“找你的。”
茉莉接过,站在春丽刚才靠过的地方,轻轻“喂”了一声。
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黄小姐吗?”
“是的。”
“上午九点半车会准时在报社门口接你。”
茉莉楞了楞,“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那边问:“民汇社的茉莉小姐?”
茉莉点了点头,“是的。”
“那就没错。”对方语气肯定,“车子会送你到店里,裁缝会遵照宋太太的意思,按你的要求设计旗袍款式,下周生日宴上要穿。”
茉莉这才恍惚明白过来。
搁下电话,她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春丽给花换了水,抱着花瓶走进来,“刚才是谁?”
茉莉醒神过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她直起身子走回办公桌前低头收拾东西,“过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这么急?”
“人物的素材还没找齐,得再出去找找。”茉莉说着,动作停了下。其实东西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包里没几样东西,但想着是要出去见人,她抬起头对春丽说道,“你那小镜子借我用一下。”
春丽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扔给她,“这给你用了。”
茉莉谢过她,装进包里,离开办公室后又转去洗手间补了口红才下楼。
车子停在报社对面的路牙子下,车轮轧着成堆的落叶,茉莉的高跟鞋踩过沙沙作响的枯叶,司机为她开了门,她弯腰上了黑色轿车。
车内装饰高级,后座宽敞,皮质坐垫一尘不染,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阵阵幽香,茉莉在春丽身上闻到过这种类似的香味,但远比她身上的那种香味好闻的多,也没那么刺鼻。
车里只有司机一人,从后面望去只能看到一个沉默的背影。茉莉第一次坐这样的车,放不开,也不敢说话,腿脚拘谨地缩着,脚下踩不实,担心踩脏了软垫。只能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楼房和街景消磨时光。
车程很长,茉莉脑袋越发的沉重,却不敢真的睡下,神志介于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就在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