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冲刷在身上,人越来越精神。
他低着头,脊背上水花飞溅,抬手摸了一把鼻尖上的水。
这个何聿,真是多年如一日的讨厌!
高一那年临近放暑假,他过生日。
夏日里的傍晚,从西往东,他蹬着山地车并不觉得热,只想早点见到她。
他们分开得太久了,这周期末考,一整周都没见面。
推开院门,文茵拿着iPod坐在台阶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右手托着腮支在弯曲的右腿膝盖上。
文茵听见动静,脸上浮了笑,忙跟他招手:“陈知行,快来。”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文茵摘了只耳机给他:“最近怀旧,居然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好多年前的了。”
他把耳机塞进耳朵。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我站在地球边眼睁睁看着雪,覆盖你来的那条街......”
“好听吗?”
他咂咂嘴:“夏天飘雪,这是有冤情啊!”
“滚!”文茵抬手推了他一把,“让你听旋律,你纠结什么歌词,不懂欣赏。”
他呵呵笑:“我喜欢有气势的歌。”
文茵点点头:“我知道,向天再借五百年。”
说完两个人同时噗嗤笑,文茵笑得捂住肚子,等止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纸递过去:“擦擦汗,你骑车慢点,一定要注意安全知不知道。”
他接过来,刚沉浸在她对他的细心关照里,就听文茵说:“我今天认识一个新朋友,叫何聿。是朱新阳的邻居,在九班。”
“我们分享了歌单,他也听这首歌。”
朱新阳他知道,坐文茵后桌。
这个什么何聿?哪来的王八蛋?
他直言不讳:“我不喜欢这个人。”
文茵疑惑:“你都不认识他。”
他皱着眉:“反正不喜欢。”
文茵糊弄:“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你生日,你最大。”
他心里发愁,她到底听进去没有?
事实证明,她只听了一半。
后来就是让他兵荒马乱的高二上学期。
起先他看见了文茵的新手办,她说是那个何聿送的。后来又听文茵抱怨零食太多了,抽屉里塞不下,要跟同学分。
明明他买的是她一个人的份啊。
却不想是那个何聿殷勤谄媚。
有回他去南中接她放学,老远看见有个男生陪着她一起出来,有说有笑。
文茵一看见他,忙跑过来,要介绍他们认识。
他记不清怎么跟何聿打招呼的,只晓得回家路上文茵问他,为什么冷着一张脸,谁欺负他了。
他说没事。
再后来,文茵说,她好像对何聿有好感。
他正背着她在洗手。
那一刻仿佛被抽真空,心脏揪着疼,四周寂静只有低频的嗡嗡,他好像耳鸣了。
水哗啦啦流,冲不走他心上的血。
他心中的郁结没人说,可还是抱着对另一份结局的期待,就这样持续着。好像在闷热的空气里被悬吊。
他吃不下睡不好,肉眼可见往下瘦。
蒋青原带他去检查,他跟文茵坐在外面等待区,文茵抓着他的手哭,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气笑了,这种心病让他怎么开口。
最后身体没毛病,医生委婉地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文茵拽着他到楼梯间,问他是不是失恋了才这样。
他白了她一眼,只敢在心里说:“对,就是你。”
却不想半个月后痊愈了。
期末考试刚结束,他聊赖地坐在草地上晒太阳,手机蹦出几条信息。
“那个何聿好烦啊,能不能不要天天找我。”
“我跟他说我们是同学,普通朋友。他还给我买吃的。谁要吃他的东西啊。”
“我已经讲清楚了,他也答应了,希望别赖账。”
陈知行猛地直起脊背,手指飞快:“晚上能不能让阿姨炖萝卜牛尾汤啊,我想吃。”
“天呐,陈知行,你居然有想吃的东西!”
回忆告一段落,他拧干了毛巾捂住脸笑出声。
毛巾温温热热,就像她细致温柔的颦笑。
陈知行轻手轻脚进了房间,文茵还在熟睡,只翻了个身朝里侧。
他动作缓慢,靠躺在床头,再一次拧开了床头的灯。
伸手从床头柜下层拿出一本相册,慢慢翻看。
里面好些是他跟文茵在世界各地的合影,更多的是他称职的做一个摄影师,记录下来的她的喜怒哀乐。
他抽出一张照片。
在慕尼黑的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