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一抱拳:“姜娘子,今日多谢款待,我就先告辞了。”
姜菀颔首示意:“将军慢走。”
等荀遐走远,她将收回来的杯盏装进箱子里,转眼看见一旁的钟翁有些疲倦地站起身捶打着腰部:“人老了,果然不中用了。上元节灯会的时候,我也是如今日一般忙了几个时辰,却不曾觉得乏力。”
姜菀瞧了眼天色,道:“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您准备的物事都卖完了,何不回去歇着?”
钟翁道:“我孙儿倒是在家,只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圈一下子红了。
姜菀直觉他的命运似乎有些坎坷,便安静听着他的话。
原来钟翁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只留下他与孙子孙女相依为命。钟翁的孙子如今也不过十六岁年纪,平日就跟着他一道种地卖菜,日子过得清贫。
说到这里,钟翁沉默良久。姜菀小心开口道:“那您的孙女呢?”
钟翁抬手抹了抹眼睛,哀叹道:“我那孙女......都是被我连累的,才不得归家。”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缓缓说起来。
那时钟翁的儿子还在,钟家穷困潦倒,钟翁又得了场急病,眼看着无钱医治。钟大郎不得不忍痛将十二岁的女儿送去了启平坊一户人家为婢,换取了银两给阿爹寻医问药。钟翁虽病愈了,但从此再无法日日与年幼的孙女想见。
好在景朝的奴仆买卖分为好几种,有终身买断的,也有按期雇佣的,钟小娘子就属于后者。她虽在那家府上当差,轻易不得离开府内,但每逢年节时,若是得了府上主人的恩准,还是可以与家人团聚的。当年那户人家买走钟小娘子时签了十年的契约,等到契约到了期限,钟翁就可以把孙女接回家了。
启平坊就在永安坊旁边,相隔极近却犹如隔着天堑。钟翁说着便忍不住掉了眼泪:“我那孙女儿一生下来便没了娘,长了十几岁竟也没享过什么福。她阿爹把她送走的时候我在病榻上不知情,等我能起身时才知道此事,却也不能苛责大郎,他也是一片孝心。”
“后来大郎得了病没救回来,家中就剩了我和孙子。孙女只有年节时能回家,她告诉我,说那家主人对待下人很仁慈宽容,她在府上不曾受过什么委屈。可我如何不明白,她小小年纪便离了家去伺候旁人,定然吃过不少苦头。”
钟翁长叹一声:“她在启平坊的徐府,大郎曾说那府上的主人是皇宫中的官员。只是我不懂得这些,也不知究竟是户什么人家。”
一时无话。姜菀触景生情,心中也有些唏嘘。
眼看着已经到了晚间,灯会的人也渐渐散去。姜菀便起身与思菱一道收拾起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钟翁只背了一个大包裹,因此收拾起来也很快。他向着姜菀道:“小娘子,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顿了顿,又道:“小娘子是开食肆的,若是需要什么蔬菜水果,也可以来找我。我每日都在永安坊的坊门处摆摊,所卖的都是自家所种。”
姜菀对上老人疲惫憔悴的容颜,点头道:“好。”
钟翁正要离开,却见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他一身粗布衣衫,沉默地上前唤道:“阿翁,我来接你了。”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低沉。
“阿绍?你不是去启平坊看阿慈了吗?”尽管惊讶无比,但看到孙儿的钟翁还是忍不住笑了,脸上深深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名叫钟绍的少年简短地嗯了一声:“去过了,她一切都好。”他走近了些,姜菀看清了他的模样,面色冷冷的,眉梢眼角倒也俊朗,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想了想,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长了一张厌世脸。
钟绍虽然面无表情,但搀扶钟翁的动作却很小心周到。他将钟翁身上的布包接了过来挎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则牢牢扶着钟翁的手臂,低声提醒着他注意脚下。祖孙两人踏着满地的灯火,相偕着渐行渐远。
姜菀回神,见思菱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尧也按照她嘱咐的时辰来了,负责将小吃车推回去。姜菀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想在这边转一转。”
“小娘子,天色不早了,不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思菱迟疑道。
“无妨,今晚没有宵禁,我又不走远,过一会就回去。”姜菀宽慰着两人,催促他们尽快回去清点今日的进账。
待思菱和周尧离开,姜菀这才往桥上走去。她停在一处售卖花灯的铺子前,拧眉瞧着那些五花八门的造型,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决。
“小娘子喜欢什么样的?若是想亲手放,可以选择天灯、河灯;若是想带回家欣赏,可以选择这种能够悬挂的花灯。”摊主热情地介绍着。
姜菀的目光在那些花灯上打转,最终选了一个莲花形状的河灯。她刚付了钱,就听见身畔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姜娘子?”
她回头,看到了苏颐宁含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