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袍冷锻甲,胸口处仍触目惊心地凝结着红黑色的血迹,斑斑点点,仿佛还在一寸寸往下滴。铠甲下方平放着他那把金色剑柄的重明剑。此剑跟龙吟剑出自同一位铸剑师之手,当时遗落在了祈川寨,被夏边军收走,他前不久才从他们手里要了回来,上面的血迹也还未擦干净。
那些都是元伯鳍的血。
米禽牧北闭了闭眼,不再看向那边,而是走到南面的茶几旁,点燃盏盘中的炭火,把酒壶放上去,然后默默地坐在一侧。
他的对面,是一张单人矮榻。三年前他把元伯鳍从祈川寨救回来,就是让他睡在那张榻上疗伤。
这三年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来不及细想,早已物是人非。
***
天授礼法延祚四年,秋。祈川寨战役之后。
元伯鳍被米禽牧北从祈川寨救回来,已经休养了十来天。他的伤也好了七八成。当初他醒过来的时候,一想到战场上全军覆没的惨状,便一心求死,是米禽牧北的一句话把他拉了回来。
“宋军有叛逆。”
元伯鳍抓着米禽牧北扔给他的宋军布防图,如万箭穿心般痛苦地嘶吼着。从那一刻起,他的命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他要活着,而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出宋军叛逆,为枉死的九千将士报仇。
这一日,元伯鳍走到屋前的小院中,舒活一下筋骨。他知道自己是在米禽牧北的府中,却哪儿也去不了。米禽牧北从假山处的暗道中来,但这条暗道的门只能从另一面打开。元伯鳍也不在乎被软禁。既然米禽牧北救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杀他,而他这里也没有米禽牧北想要的任何东西或信息。倒是米禽牧北告诉他宋军叛逆之事,细细想来,颇不寻常。这些年宋夏大战,未及弱冠的米禽牧北作为夏右厢军的主力干将之一,屡立奇功,鲜尝败绩,少年天才将军的威名早就远扬。元伯鳍之前也跟他交过几次手,对他排兵布阵的能力叹为观止。只是这样一个无往不利的天才将领,竟然会主动承认自己胜之不武,是靠对方叛徒才赢下这最关键的一仗,还鼓励对方去报仇,是为了什么呢?他心中的疑惑和戒备,随着身体的康复越发滋长。不过这几日米禽牧北都让他一个人安静养伤,并未给他询问的机会。
时值秋中,院内落叶满地。元伯鳍出神地看着片片黄叶飘落,一声轻叹。
“萧萧落木,作客悲秋。元将军,莫非在触景生情?”米禽牧北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元伯鳍这才回过头,略有些惊讶。不知道是自己还未痊愈,竟然察觉不到旁人靠近,还是米禽牧北轻功了得,一点声响都未发出。
米禽牧北手里拿着一把剑。带着金色龙纹的黝黑剑鞘,雕着繁杂花纹的银色剑柄,一看就是一把精打细磨的上好兵刃。
他把剑举到元伯鳍跟前,柔声说道:“将军的兵刃被我弄丢了,实在抱歉。这把龙吟剑,是我夏最有名的铸剑师所造,送与将军作为赔礼,还望将军笑纳。”
元伯鳍侧身过去,冷冷道:“我不需要。”
米禽牧北莞尔一笑,“谁不知道元将军乃是大宋边军第一剑手?在下有幸在战场上目睹将军一人一剑,以一敌百的风姿,实在是佩服之至。将军也应该知道,当今天下,唯我夏国剑堪称剑中翘楚,而这把龙吟剑,更是夏国剑中一等一的极品。宝剑配英雄,除了元将军您,又有谁配得上拿起此剑呢?”
元伯鳍有些犹豫。这样一把绝世好剑,对他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可他怎么能接受敌方将领的赠剑?那把剑上,说不定还带着大宋将士的血。
米禽牧北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抚他道:“你放心,这把剑我从未用来杀过人。你们大宋的贵族士大夫们都争着收藏夏国剑,不过都是当个摆设,白白浪费了。只有将军您才能让它有用武之地,如同千里马遇伯乐,您又何必推辞呢?”
元伯鳍定了定神,终于伸手接过龙吟剑。他右手在剑柄上轻轻摩挲,突然猛地拔剑出鞘,耀眼的寒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夏国剑的极品,果然名不虚传。
他缓缓地把剑身整个拔出来,举到空中仔细端详,像是在欣赏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突然间,他把剑尖往前一指,凌厉的剑刃便架上了米禽牧北的脖子。
米禽牧北一惊,随即却讪笑道:“元将军这是要拿在下试剑吗?”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剑锋,“此剑吹丝断发,削铁如泥。将军的手可别抖啊。”
元伯鳍没有理会他,只是悲愤道:“九千将士血染祈川寨,被你屠戮殆尽。你让我报仇,我先杀了你如何?”
米禽牧北叹一口气道:“元将军,你我都是带兵之人,当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素闻元将军治军之道,铁骨刚直,宁死不降。我能怎么办?放虎归山吗?”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你唯独留我一命,还告诉我内奸之事,究竟是什么目的?”元伯鳍怒问道。
“你认为我另有图谋?”米禽牧北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