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我们相互利用,彼此彼此。别以为你占了便宜。”
米禽牧北无奈地摇摇头,赵简也不多废话,接着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其他人都叫你将军,为什么唯独阿沙奇穹叫你‘少主’?我记得牢城营里的那个传道也叫你少主。难道他们曾是你爹的亲信?”
赵简的这个问题,让米禽牧北有些始料未及。他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此事。只是在赵简追问的目光中,他喃喃嘟囔了一句:“我爹的亲信?他们怎么可能效忠我?”
“那他们是……”
米禽牧北叹出一口气,“你听说过天都王吗?”
“夏以前的右厢军首领,对大宋战无不胜,号称天都王的野利遇乞?”赵简睁大了眼,“他是你的……”
“义父。”米禽牧北回答道,神情十分庄重。
野利遇乞和他的大哥野利旺荣,一直是辅佐元昊开疆建国最重要的武将,也是一直以来在战场上让大宋最头疼的对手。特别是野利遇乞,他率领的右厢军几次跟大宋交锋都让宋军大败而归。祈川寨一役,野利遇乞就是夏军主帅。赵简只知道米禽牧北当时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没想到他们竟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知道我们关系的人并不多,”米禽牧北见赵简惊讶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除了元昊和我爹,大概就只有野利家的人和义父身边的亲信了。”
“所以,你那么恨元昊,是因为他杀了你义父?”
米禽牧北默默地点点头,双手在背后捏紧了拳头。这些牵动他情绪的往事,他并不愿意多谈。
赵简若有所思,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秦无涯也是你义父的心腹吗?”
“你怎么知道?”米禽牧北有些惊讶。
“他在大宋潜伏了快十年才做到武威军都尉,不可能是你或者宁令哥安插的。而他对你又那么忠心,甚至愿意为你的计划去死,只有一个可能:他对你完全信任并且跟你有同一个目标。所以,你跟他真正效忠的人一定有很密切的关系。而他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是要跟着你扶持宁令哥对抗元昊,为野利遇乞报仇。”
米禽牧北不由得啧啧称赞,赵简的洞察力真是让人叹服。“娘子果然厉害。没错,秦无涯效忠我,就是为了给义父报仇。恩仇必报,也是我们党项人的习俗。”
“那你在牢城营里说你找到了你要走的路,难道就是复仇之路?”
“复仇?”米禽牧北笑着摇摇头,“如果仅仅是为了复仇,一切都会简单许多。复仇也好,报恩也罢,如果人只为这点执念活着,就太没意思了。我所求的,是让每一个人都得到他应得的结果。”
“佛教里所说的因果报应?”赵简知道夏人大多信佛教,但这样的话从米禽牧北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奇怪。
“因果报应只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儿!”果然,米禽牧北对此嗤之以鼻,“我不相信善恶的归宿自有老天安排,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去做。所以我才要努力让太子取代元昊,因为只有他才有资格坐上今天大夏的皇位。我也会努力让你在大夏一展宏图,因为你值得这样的人生。至于元昊和我爹,我会让他们下地狱的。”
直觉告诉赵简,米禽牧北说出的,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彻底地袒露自己的人生信念。赵简这才发现,米禽牧北的内心并不是一个充满黑暗无法理喻的怪物,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逻辑,固执地想去实现他所理解的善恶报应。可这个自以为是的疯子,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决定他人命运的判官呢?
“那元大哥呢?”赵简无法认同米禽牧北的逻辑,更没法放下元伯鳍这个心结。元伯鳍的死,让他口口声声“应得的结果”显得虚妄可笑。
“元伯鳍……”米禽牧北突然神色黯淡,手心又捏紧成一个拳头。
“元大哥伤害过谁吗?他那么好的人,却被你利用,被你杀害,这就是他应得的结果吗?”
“不是这样的!我为他设想的,本来是另外一条路!”米禽牧北提高嗓音争辩,声音却沙哑而颤抖。
“你还会为他设想?他只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你把他引诱到那条死胡同里,他还有活路吗?”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米禽牧北的神经。这几日来,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元伯鳍,想起他留给自己的最后那封信。他害怕元伯鳍的幽灵来找他,但又忍不住想见一见。他渴望能亲口告诉元伯鳍,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默默转过身去,俯下身用双手支撑着桌案,似乎没有足够的力气站稳。他不愿让赵简看见自己已经发红的眼眶。
“是我错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赵简的耳朵,细微得像蚊鸣,却让她如同听到一声闷雷。
我没听错吧?他这是在悔过吗?
赵简看着米禽牧北微微颤抖的背影,想起来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