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时分,月亮已从夜空西沉。星斗在天上铺开一张缀满宝石的丝绸挂毯,风急匆匆地吹着,不知要赶往何处。
齐霏的眼睛在深夜中猛然睁开。
“不对,我怎么忘了——绝对不能把外人单独留在那间屋里啊!”
思及此处,额发已被冷汗濡湿,脊梁骨上生出一股有如风雪笼罩的严酷寒意。
顾不上许多,齐霏披上晨褛,随手点了油灯,慌慌张张地冲进北屋。
灯光照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正坐在案前,托着腮沉思默想。一见她进来,采薇立即将视线投过去,露出了一个如秋雨般沁凉的微笑。
“你……”齐霏的语气有些犹豫,“你还没睡觉吗?”
采薇感到好笑,无奈地闭了闭双眼。
“我没有哦。齐霏,我不是说过我要闭关么?你为什么还是闯进来了?”
“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把妖物给除掉的?”
“哈哈,齐霏姑娘大半夜跑来向我求学么?”采薇显然不信这种说辞,“唉……不过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来。你的疑问,我会回答你。”
听到这话,齐霏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人身上笼罩着的重重迷雾……终于要散去了吗?
采薇朝着她走过来,神情庄肃,她的手轻轻抚上齐霏的双手。昏暗跳跃的焰在二人之间撑开了一团暖黄色的绒,齐霏与采薇的眼瞳中都闪烁着它的光亮。
“我就是跳了个剑舞,妖怪就陷入了我的法阵,被我灭了。”
一片寂静。
齐霏恼羞成怒:“你……”
“你真的相信我说的吗?”采薇抢过她的话。
齐霏愣了一下。
“换句话说……齐霏,你真的相信我能除妖吗?”采薇自己都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咧开了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能除妖,那么被驱除的妖物是怎么回事?你的到来又是为了什么?”齐霏不由得发出了一连串的追问。
“别急嘛,这得细细道来。”采薇眸光流转,巧笑道,“先讲讲这妖物的真面目是什么……说起来,齐霏,你可是全村最熟悉她的人啊。”
齐霏“诶?”了一声,脸上盛满困惑。
“呵呵,”采薇的笑声带了几分邪气,“实话告诉你吧,我之前驱除的那个什么‘窜梁灵’,就是我自己。”
“哈?!”
“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作乱村庄的妖物就是我。”
采薇说这话的时候斩钉截铁,不带丝毫虚与委蛇。她的神情自信而豪迈,还有些许洋洋得意。
齐霏感到自己整个人都懵了。
妖物是采薇,采薇是妖物,她正在和采薇说话,她正在妖物说话,妖物正在告诉她自己是妖物……
“喂喂,你别想歪了,我是人,只不过伪装成了妖!”采薇见齐霏神情不对,及时提醒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采薇却没有要回答这句话的意思,她看上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齐霏懂了,她是在等待自己独立思考。
的确,妖物作乱只是村民之间的传言,从来没有得到过证实。没有人亲眼见过妖物出没,更没有人能拿出妖物来过的任何证据。
有的,只是失踪的村民,以及被轻度损坏的建筑物。
可是采薇说过,她驱除的是“窜梁灵”——也就是她自己。这“窜梁灵”只会对建筑造成损坏,也就是说,采薇只损坏了建筑,而没有抓走村民。
难道说……抓走村民的,是采薇以外的……其他人类?
“你是不是知道真相?村民究竟是……被谁抓走了?”齐霏的问题脱口而出,采薇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从这个问题来看,你的思路还是挺对的嘛。”采薇赞美道,“没错,抓走村民的不是妖物,而是人。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村长。”
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村长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如果要把整件事都说清楚的话,就要花费太多时间了。现在我只告诉你最要紧的事,你要听好了。”采薇的语速忽然加快了。
“我之所以伪装妖物,是为了能以除妖道士的身份进入谷家村。而我说过妖物被驱除后,他就不敢再假借妖物传言动手抓人——因为他不知道我是假道士。一旦他动手,道士就会明白那些人不是被妖物抓走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天没有妖物作乱的原因。
“不过,如若这个道士要求待在这里研究不对劲的地方,那可就威胁到他了。所以,为了确保事情不败露,他必然会设法将道士除掉……到时候只要和村民解释是研究妖物时出了意外就行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动手的时间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