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扣住肩膀,拖拽出橱柜,刹那之间,达奚盈盈甚至还未意识到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百忙中忽见一物朝脸上飞来,木桁砸下,正中她的心口。
她仰面倒在地上,头顶的芙蓉发冠早在挣扎之时便已歪落一旁,衣饰漫散而凌乱,整个人像是从炉灶里捞出来似的,无比狼狈。好不容易恢复神智,这才看见钳制住自己的那只四蹄壮兽。
一只九尾狐。
面呈三角形,头毛皆白,四足九尾,曲线玲珑有致,丰实美颈,眼大而清澈,鼻细而笔挺。
仿佛察觉到了达奚盈盈警惕的目光,它慵懒地探出前爪,九条蓬尾呈扇形展开,像是孔雀受惊时的防御屏障。
“原来是一只牝狐。”达奚盈盈撑地站起,缓缓后退。
九尾狐忻然摇尾,眼睛眯起一条细缝,在达奚盈盈脚边轮转了两圈,不出声,也无反应,只前蹄交叠,跪坐在地毡上。
一双媚眼斜斜上挑,两只耳朵神气地竖立着。
达奚盈盈心跳犹如鼓槌,掌心津津浸汗,想动,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目光从牝狐柔媚的三角眼上移开,望向后方,见崔淼已从柜里出来,缩进了壁角,暗自松了口气。
她看准时机,脚步缓慢后移,走到靠窗旁边的一张几案跟前,迅速捞起一只香箸。
九尾狐却突然发力,一个纵跃,朝她身前扑来。
达奚盈盈曲膝跪地,仰面躺倒,在九尾狐飞扑过来的瞬间,膝行到它身下,同时按住右手腕关节,瞄准之后,放出袖箭。
“咻——”
箭去得疾,带着撕裂空气的力度,深深嵌入了头顶的梁柱,木屑飞扬,尾羽犹在轻颤。
可惜未中。
达奚盈盈顺势把身往前一伏,就势一转,脊背着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她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九尾狐脑袋一歪,狼狈地摔倒在软毡上,只腹部被箭矢擦破了点皮,裂开一道口子,血珠正从破口里渗了出来。
达奚盈盈抹了把额上的汗,深知这是一个不易对付的厉害家伙,见牝狐似有卷土重来之势,足尖着力,飘身退回崔淼身边。
崔淼几步冲到窗口,脚掌在地上一踏,捞起达奚盈盈跳窗越出,同时用定符封住窗牖,锁上门闩。
猛一回首,月色湛然,忽明忽暗地透出窗棂上的狐尾剪影。
他撑膝吁出一口气,切齿骂道:“杜府刚死了人,这畜生……就等不及要来索命了。”
相传,狐狸化形,必戴髑髅拜北斗,髑髅不坠,则化为人矣。[1]
大凡牝狐要哄诱男子,便变做个美貌妇人;牡狐要哄诱妇人,便变做个美貌男子。都是采别人的□□阳血,助成修炼之事。[2]
而将死之人骷髅里还充溢着人活着时的精气[3],狐狸更愿择取这种新鲜的肉身,在人死后,强占人的头脸,以助自己通灵得道。
达奚盈盈不置可否,盯着空中虚无的一点,抬手,欲言又止:“它来了。”
崔淼怛然变色:“不是吧,这玩意儿成精了吗?”亦与达奚盈盈同时掀眼望去。
楼檐一角,灯烛照不亮的地方。
九尾狐坐卧在青砖瓦黛之上,肩披溶溶月色,肌肤白得似雪,遍体银毛纤毫毕现。
即使身在暗处,背脊依然挺直。
崔淼原是静静地看着,随后像是被魇住了似的,滞笨地提起步子,四肢迟钝而僵硬,仿佛刚从冰窖里爬了出来。
达奚盈盈发现异样,急忙跟去,大力将他抱住,高声喝道:“师兄!”又拍了一张黄符在他额头,“醒醒!”
崔淼听到声音,茫然转头,眸底那抹混沌褪去,神色渐渐转为清明,脸上腾起一股愤恚窘迫的热潮。
他薅下额上的符纸,狠狠踩在脚下,又气又郁闷:“中计了。”
“是媚术。”达奚盈盈道,“九尾狐性淫,善幻人形,有采阳补阴之术,比寻常之狐尤为利害。[4]最是喜欢心智单纯的舞象儿郎,只要盯着它的眼睛超过十个弹指,便会受到欲望牵缠引诱,成为傀儡。”
“原来是只牝狐。”崔淼更郁闷了,“那为何我会中计,十四你半点反应也没有。”
达奚盈盈解释说:“因为我是女子,与它同性,不在采精之列。”
“道长果然机智过人……”头顶传来一声幽幽的呢喃,“不过也只是个乳臭小儿罢了。”
达奚盈盈扫它一眼,蹙眉冷道:“你扮作人妇,乔装混入杜府,究竟欲意何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我就杀了你。”
九尾狐反笑起来:“小道士,你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得处处为难于我,这难道就是你们道家所谓修行之道吗?”
“我修的道,是无上之道,是救人危难,是锄强扶弱,而非放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