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虽亮,却稀薄到几乎不存在。
米凡站在浴华一中大门前,望着不远处缓缓飘动着的红旗,竟有了一丝怯意。
不过才离开半年时间,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却又似乎不是了。
踏着高高的石阶,一步一步,像是哒哒的马蹄,他回来了,里面却没有了等着他的人。
只是左拐右绕,只是由着步子散碎地挪步,一下子就到了那颗柳树前。
初春的柳,嫩芽都还看不见,满条柳枝都是暗灰色的突起的小点,孤零零地迎着风。
他轻轻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一个缱绻的绵绵缠缠的春日午后,酥酥软软的阳光,流金一般斜斜地洒照在校园里的柳树上,微风永远那么温柔,悄无声息地抚过人的面颊,粘着风轻舞着的柳絮,一瓣一瓣,落在了那个轻轻合着眼的女生身上。
那么柔,那么美,像一个梦境。
一个妖孽般的梦境,怎么都挥不去。
“米凡。”
他颤栗了一下。
“米凡,是不是你?”
身后的声音又大了一点,他慢慢转过身。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苏海鱼。
她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原先那头短发如今已长至肩上,柔柔的,发色和眼睛一样,葡萄一般亮黑柔和。
“海鱼……”
到底还是见着她了。
他究竟是希望见到她,还是害怕见到她,他自己都说不清。
“你……”惊喜过后,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也来转组织关系?”
米凡低着头,笑了笑,“是啊,真巧!”
她也笑,“是巧啊。”
突然就都不说话了。
她揉着双手,头只是低着。
他望着地面,望着她的一双脚,局促的,别扭的,不知该放在哪里的脚。
如果可以,此时他真想逃走,随便找个理由逃开,甚至,不需要理由,只要逃开。
但他终于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向她笑笑,“就你一个人,他……他呢?”
“他……有事儿。”她吐了口气,“怎么,孙霓呢?她……没来?”
“孙霓?”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没联系啊!”
“……这样啊。“她似是有些惊讶,讪讪地笑了笑说,“那会儿听他们说,你们一起去了同一所大学,我以为……”
他笑笑,低了头,“什么呀?我们是在一所学校,那会儿也是大伙儿一起结伴去报到,后来都没怎么遇到过,她没和我在一个校区。”
“这样啊……”海鱼笑,若有所思,半晌才想起什么,“在那边,习惯吗?”
“还习惯,每天都差不多。”米凡复又低下头,“你呢,都好吗?”
“我也还行。”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的脸,似乎比以前圆润了些,也更白皙。
淡却了那股子野性,终于长成真正的小姑娘了。
那个人,应该把她保护得很好吧。
胸口突然就堵堵的,酸酸地难受。
他不是日夜祈祷她过得好么?现在看到她真的很好,为什么心里还是像缺失了什么?
她拿着的手机突然就掉落在了地上,他像是本能一般地,立即就弯下身去,伸手去捡,却碰上了她的,冰凉冰凉的,颤抖着的指尖。
他忙直起身子,换上了轻松的笑意。
“我以为有偷窥隐私的机会了,手真快!”
“哪里有什么隐私?”海鱼站起来,抓抓头发,“你的办好了吗?”
“办什么……”他望着她,微微皱了眉。
“团组织关系呀!”她指指记忆中团支部所在的位置。
“噢,没……没呢。”他恍然,脸上不由得一红,“你呢?”
“我也没呢。”
都是回母校来办事的,却都事先跑来一个和所办之事毫无关系的角落。
突然又是一阵沉默。
“一起去吧!”还是米凡开了口。
转团组织关系不过几分钟的事,三份入团申请书从捆得紧巴巴的一摞表册里翻找出来,签字,盖章,海鱼望着面前那位带着眼镜的老教师娴熟地做着这些动作。
走下长长的石阶,海鱼转头望了一眼。
虚虚淡淡的阳光,长长的一直延伸到高处的台阶,林立的孤寂的教学楼,微风中轻轻摇摆着的,光秃秃的柳树枝。
都不属于他们了。
“米凡……”她轻轻叫着。
“嗯。”他的声音慵慵懒懒。
“你……好吗?”
他好吗?
她真的想知道,可要问出口,却是那么艰难。
可她到底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