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底是潜行者的王国,没有亮色,没有清晰的声音。重叠的影子互相摩擦,偶尔惊动一只蛴螬——它们还没有成为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金龟子,正默默无闻地在地下搞些人类厌恶的破坏,给自己寻觅些吃食。
小水滴从很远很远的上空——她曾经非常熟悉的地面,缓缓、缓缓地降落。穿过粗糙的沙石,挤过松软的黏土,与岩层交融、缠绵、然后分手告别,终于来到了昏睡与死亡的居所——逼仄的地底宫殿,她在这里停歇了,在尘世间累积的疲惫啃啮她的清醒,沉沉、沉沉地,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分针、秒针、时针交错,春夏秋冬四只燕子首尾追逐,老人临死的叹息和新生儿的啼哭协奏,浑浊与清明彼此沉淀……年轮一圈圈向外扩张着,可安眠的灵魂从未被惊醒,水滴和自己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在大自然母亲温柔的怀抱中轻轻颤动。
有时它们也会做一些清晰的梦,梦见自己在长长的队列中依次穿过植物的根系,进入那绿色的笔直的管道,再从花瓣和叶片上蒸腾,畅游在清澈的空气里和蔚蓝的天空中。
有时,它们又突然到了非洲那些广袤的草原上,活泼可爱的动物们将它们纳入体内,它们和羚羊一起奔跑,和狮子一起捕猎,和河马一起洗澡,还和浑浊河水里的鳄鱼一起打滚。
再后来,它们又好像来到了小美人鱼的故乡,来到了一切船舶的港湾,来到了神圣的海洋,一声一声,它们随着浪花拍打在了洁白的崖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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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多佛。
一片长达五公里的白色悬崖无言地面向大海,面向欧洲——这些悬崖的最高点达110米,由细粒石灰石组成,被认为是英格兰的象征,从欧洲大陆远眺英伦,最显眼的就是这片美丽的白崖。
玛丽安因呛水剧烈地咳嗽着,身形慢慢地从附着在岩壁上的透明转变为人类的实体,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甩上岸,仰躺在杂乱的草丛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天色转暗,她才逐渐平复这种剧烈的呼吸。
她站起身,大约五岁左右的幼小的身形上是用海带、紫菜和其他一些水草随意编成的连衣裙,她的四肢无力,没有经过劳作锻炼的肌肉,也没有一丝魔力的储备——非常熟悉的状态,曾经她就是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法国埃特尔塔海滨,遇到了来小城度假的罗齐尔一家。
她拖着沉重的步法,如同任何一个遭遇了不幸的普通麻瓜孩童,虚弱、艰难地向附近的城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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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欧洲的度假文化,当玛丽安被带着四岁的儿子来度假的艾琳·普林斯收留后,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艾琳·普林斯是一个出身于纯血家族的女巫,她的家族不像罗齐尔家族那样有名,并不位列二十八圣族,但在英国本土巫师界也有一定的地位。艾琳从小就对麻瓜的世界很感兴趣,她关注着这个占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口的种族的生活,在霍格沃茨读书时,她就经常向来自麻瓜界的同学们了解相关的情况,偷偷研读麻瓜研究的书籍——这当然导致她和推崇巫师高贵的家庭环境格格不入。
当她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她与家人围绕自己今后的工作和婚姻安排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以立下“绝不重回巫师界”的誓言为代价,彻底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身无分文地来到了英国伦敦。
年轻貌美的她在孤立无援中遇到了身强力壮的托比亚·斯内普——在修车店打工的麻瓜工人。他们慌乱地开始了爱情,草率地步入了婚姻,幸运地拥有了健康的孩子——西弗勒斯·斯内普,最后以去年艾琳女巫的身份暴露、托比亚酗酒身亡结束了一切。
当玛丽安出现在艾琳和她四岁儿子的生活中时,艾琳虽然已经意识到,无论麻瓜还是麻瓜界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但还没彻底被贫穷的生活和疾病击垮,这时她和已故的托比亚还留有一些积蓄,她也还有精力和心神带着西弗勒斯外出游玩散心。
当这个经历了生活的苦难,但依旧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年轻母亲,出于柔软的天性收留了玛丽安,却意外得知玛丽安的真实年龄,并且知晓她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时,艾琳简直开心极了!孤身在麻瓜界、又是第一次带孩子的艾琳终于有了可以互相交流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