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辽得了个糖人,就乖乖跟在江鸢后面,也不问阿姐要做什么,一路看着阿姐鬼鬼祟祟地掏出那张画像给小商贩瞅一眼,问不着,再换个人,一路从东头走到西头。
江鸢习惯了江辽扯着她的手说笑一路,今日江辽竟这么识眼色,就安静地跟着,江鸢都觉着耳边清静过了。
她偏头一看,发现江辽那张俊脸又沉下去了,比这冬雪还冷。
难怪穿了毛袍子,身边还是凉飕飕的。
“怎么了?”江鸢歪歪头,笑道;“早晨刚吃过糖人,现在又吃,小少爷还不满意?”
闻言江辽回过神,好似有些心虚,只看了江鸢一眼,就别过头去。
江鸢最了解他,轻声一笑,也不说话了,接着问人画像。
果然,将将问完下一个,江辽就忍不住了,撇撇嘴问:“阿姐,那是谁啊?”
江鸢:“谁是谁?”
“画像。”
江鸢一愣,忙捂住他的嘴:“嘘!那是随笔的画,什么画像?”
她不敢打草惊蛇,只拿着画到处问这画值多少钱——若是有认得的人,一定会问他这是谁画的。
江辽顿时反应过来,点点头。
“我不认得,所以才四处问嘛。”江鸢低声解释,眯了眯眼,怀疑地看着江辽;“说说呗,少爷怎么不高兴了?”
“不认得吗?”江辽惊奇地皱起眉头,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江鸢更奇:“我该认得?”
江辽冰凉的眼睛忽的融化了,亮晶晶的,叫人喜欢。
“阿姐当真不认得?”
江鸢:“别卖关子,你知道这是谁?”
江辽犹豫片刻:“阿姐不觉得很像谢大哥吗?”
谢大哥——谢泯止。
当年江鸢在江中莲的大医馆中诞下,被母亲宋昭遗留在医馆中,同样被宋昭留下来的,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宋昭的师弟谢泯止。
谢泯止依照宋昭的意照顾江鸢,可惜之后江成莲迁居彤州,谢泯止没再跟来,两人便少了联系。
之后见面,大多是谢泯止来彤州交易时顺便来看她和江成莲。
统共没几次,也亏江辽能认得他的脸。
细看那画像,眉眼间的确有几分谢泯止的影子,但江鸢敢肯定这张脸不是他。
况且……若是连母亲留给他的人都别有用心,她早就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她最信任的人除了江成莲一家,便是谢泯止,不容置疑。
“放心,不是他。”江鸢肯定地说。
江辽仿佛也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心情好了起来,抓着江辽的手也握紧了。
江鸢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轻轻蹙起眉头——有关江辽的事,她就没放心过。
这孩子很奇怪,总拉着自己陪他上街,也没什么特别喜爱的,就买买糖人、看看戏。江鸢混在一群孩子里,看皮影武打戏常看得津津有味,反倒是江辽不来兴趣,在一旁边吃糖人,边无所谓地东张西望,倒像是陪着江鸢来的。
江鸢是大桐街大人们眼里另类一般的存在,却是小孩子心里“侠客”形象的不二人选。
江鸢受小孩儿喜欢,江辽却恰恰相反。大桐街的孩子都曾为了看“侠女”姐姐江鸢耍剑,偷偷跑来药铺找江辽交朋友,却被江辽一口拒绝,还被赶了出去。
于是在小孩口中,这江家的药铺里——有个善良的郎中哥哥,漂亮的侠女姐姐,还有个孤僻的怪弟弟。
江鸢头次听见这说法时,看着身边笑得开心的江辽,还有些不解,江辽只是慢热,怕羞,这不是小孩的通病吗?
后来她才觉得,这孩子确是太粘人了,不牵着她就走不动路。
江辽也不是怕羞才不交朋友,眼神里总透着一股又成熟又幼稚的戾气。
江鸢想起前世她与沈一定亲时,江辽发了好大的脾气,竟是连江鸢亲自求他吃饭也不愿意,把自己锁在卧房中,怒吼着阿姐凭什么背着他嫁人。
定亲一事江成莲本是反对的,苦恼了几日才应允下来,没承想这儿还有个比他还激动的,碗一撂,去安慰小的,就剩江鸢和江逸面面相觑。
……
江鸢抿抿唇,心里有些涩——她与江辽不是血亲,名义上的姊弟,本不应这样亲密。
她收回目光,缓缓把手放开。江辽有所察觉,却不敢抬头看他,默默地跟在了江鸢身后。
江鸢掖着画像问过一圈人,没一点反常,只能无功而返。
途中路过赵家的酒肆,忽然被人拉了进去,江鸢正要一记手刀劈过去,却闻到一股软香的气味,生生收了手,转头一看,是午后闹事儿时,说要收沈一回家的赵媛儿。
赵媛儿和她一般大,却长得高,扮相清丽温婉,颇有种大家闺秀的感觉,和江鸢的泼娘子扮相全然不同。
虽是同坊多年,两人却全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