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的年味儿略有些寡淡。
大概是因为门下弟子凡人少的缘故。
亭台楼阁上新换的红灯笼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给普陀山添了不少颜色,金池带领着好些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普陀山道场内焕然一新,大殿地板都被洗刷得像镜子一样反光。金池说今日是除夕,正是辞旧迎新的好日子。
老话说,入乡随俗。
我也为每个弟子都裁了新衣服,吩咐厨房办了一场团圆饭,煮了饺子和汤圆。也算是增进师门情感的一次团建。
不管是不是凡人,座下的弟子都很开心,吃饭时候围坐在大圆桌上,脸上都是喜色。平日里大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这时候也破了例,扯着嗓子的,喊喊叫叫的,整个场面十分热闹和谐,让我想到市井二字。
唯独坐在我旁边的惠岸还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只顾着添菜吃饭。
情绪是会传染的,一锅好汤里掉了个老鼠屎,汤就会毁了。惠岸又偏偏是个大弟子,即使没人说,也很容易让人发觉到惠岸的不对劲,何况他周身还有些低沉的气压。
离惠岸最近的金池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凑到惠岸的身边,“大师兄,这么喜庆的日子,你板着个脸,多不吉利啊。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要过去了,辞旧迎新,要开心欢乐才好。”
正在思考要怎么礼貌而又不尴尬好好吃饭的惠岸,眉眼轻微地皱了皱,“金池,我没有不高兴。”
金池是个很认死理的人,书上怎么说的就怎么做,规矩是怎么样会怎么样,自己认为是怎么样那八成是这样,从来不会有半点的马虎和敷衍。凡间总是把新年看得无比重要,因此有了各种各样的传统,比如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别干不吉利的事儿。看到惠岸这个位高权重的老鼠屎有些逆反传统的表现,金池,这个连挂灯笼都要纠结高度与角度统一的人,急得都没办法好好吃饭,从开宴到现在只吃了一个汤圆一个水饺还有一公分左右的筷子。
没错,是筷子。
生怕惠岸生气毁了热闹气氛,战战兢兢的可怜虫金池在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咬了一公分左右的筷子。
咽了咽口水,金池继续道:“师兄,本来这种大喜的日子也不该说这些。只是我们凡间有这样的节日,你一向入乡随俗,也跟着我们这些小辈闹一闹,可是今年整个冬天今天又是最后一天,你都这样不悲不喜的,倒是让师弟们真心惶恐。若是你不喜欢热闹倒也明白,可是每一年的冬天都是你主持的年夜饭,你说今年怎么不一样了呢,是不是弟子今年没有办好差事。我思来想去唯有一件事情让大师兄不高兴了就是添置新衣服还有烟火时候弟子买得贵了一点,师兄您听我的这是有原因的,我佛一向慈悲为怀,凡间雪厚各种各样的生意……”
最讨厌唠叨和啰嗦的惠岸抽了抽嘴角,就差呼之欲出的两个字闭嘴了。金池一旦认死理,较真的本事真的让人无奈,好听一点,这叫认真,难听一点,这叫钻牛角尖,我低头塞了个汤圆来掩饰藏不住的笑意。
“金池。我真的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最近在想事情,过于纠结,所以不甚注意情绪罢了。”惠岸微笑着,搭了搭金池的肩膀,两只眼睛卖力地闪着亮晶晶的光。惠岸作为一个神仙,身量不比凡人长得快,金池为了配合他,还得刻意歪着腰,惠岸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卖力演出,搞得我差点笑出声。
“如此?”金池端详着惠岸的神情,觉得确实不像是不开心,只是心里总是感觉不对劲,还是不相信,“那师兄笑的不太像开心的样子啊。”
本来就是被迫营业的老鼠屎惠岸面上一僵,唇角勾得更翘了,胳膊用力搭上了被激得面目扭曲的金池的肩膀,将金池揽至身边,叫道:“好师弟,真是头可断,血可流,金池可遇不可求。”
这一叫不要紧,只是热闹的全场突然一下安静,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惠岸和金池,不知道谁起的头,一时间大家都鼓掌叫好了。
“大师兄把我等当同生共死的兄弟看,也是我们之幸。这一杯酒,敬大师兄!”善济已经有些醺了,脸上粉扑扑的,加上他本来就年轻,倒是有些可爱。
只是随口一说的惠岸默默地端起了酒杯,“各位师弟,真是客气了。”
“这第二杯,敬师父。有道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善济不知道其他师兄弟怎么想的,总之我善济是一点都不后悔入师门!师父得才兼备,善济受益匪浅!来,大家都举杯!”
被迫营业的惠岸抽了抽嘴角,也不大情缘地端起了酒杯。这一刻觉得我的脸皮也挺薄的,不大好意思笑了笑,斟满了酒,端起来与大家碰杯,“三界内,贫道不算是个好师父,有诸位弟子勤勉好学,也是为师之福。”
酒杯碰撞在一起,一声声地,像是某种祈福仪式的奏乐。
客气礼貌的仪式过了。又有人提议说要表演,众人连声叫好。一个个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技。斗法的,演杂耍的,还有唱歌的,都在殿前的空地上斗了起来,大家都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