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盂兰盆节的欢愉结束的时候,已然是暮更。
众师兄弟都集中在大雄宝殿修行诵经,梵音深满,周遍远闻。
师父的房门大开着,隐隐可以听得来自大雄宝殿的梵音,夕阳照得整间屋子一片圣光。师父端坐在正堂,周身灵气自然地运转,使得夕阳也好像幻变起来。
我叩首,礼道,“师父。”
师父今日虽然驳了普贤和文殊,但是却在话尾又教育我,大雄宝殿的诵经也没有叫我前去。我便知道,师父在等我来。
“你可知,我叫你去东土,究竟是为何?”
师父还只管运气,周遭的灵气都顺着他的道而流转,我看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默默等着师父的下一句话。
“你可知,为何你会怕那涅槃火。”
师父运完了气,周遭的灵气聚散,顿时感觉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
“涅槃火是成佛的大劫,湮灭得了世间万物,阿音自小就贪玩,修为低浅,自然是怕的。”
师父笑了一声,“我当你是灵慧,不曾想也有这样愚昧的时候。”
我沉默了一会,酸酸地问道:“师父还当徒弟灵慧过吗……”
打小修炼,我与文殊普贤二人,就是鲜明的对比。她俩从来都是师父的掌心宝,是红艳艳的牡丹,而我只是陪衬的绿叶。师父没少骂过我,这下说我灵慧,显得很假,我忍不住揭穿。
师父被我气笑了,不禁摇头:“你自幼贪玩是不假。可为师要告诉你,涅槃火虽然号称湮灭得了世间万物,即使有众多信徒最终死于此处,但它是伤不了你的。”
“徒弟不解。徒弟翻看典册,说涅槃火无非是克人心欲望,一旦心中有邪念,必然遭应。师父明鉴,阿音不曾有邪念。可是上回那孙悟空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涅槃火,我还没碰到便浑身难受。”
我委屈得扁嘴,泪汪汪得看师父,师父反而笑得更加大声。
师父从来没有哪一天对我笑过那么久!我被师父带走了情绪,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就退了回去。
“你打小修行不善,我却派你同天庭交好。你分明禅意一知半解,我却派你授经讲学。东土之路关系深远,我不宣文殊普贤,却还要你以凡人之躯前去,你从来不曾生疑?”
我暗暗心虚,“师父是想阿音能够有一些菩萨尊者的担当。阿音打小做事情就不大认真,师父知道,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师父要磨砺徒弟,要徒弟早日成气候。玉不琢,不成器。是这个道理。”
“你虽然灵慧,但心性稚嫩。罢了,也是我种下的因果。此去东土,你想知道的都会得到解答。”
我不解,还想问师父为什么,便感觉到周身一股强烈的威压,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喂。你这个人,害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快点醒醒!”
惠岸一边叫着一边不停晃动着我,我睁开眼看他,他眼底两团阴影,熹微的晨光打在他脸上,阴影更是明显,显然一晚上没睡。
惠岸见我忍不住笑出声,更是气了,朝我吼道:“你还笑!要不是世尊说了你现在只是一介凡人,要我好好保护你。我早就一棒子给你挥过去了!!”
我憋住笑,伸出了食指比划了一番,虽然能够感受到指尖确实有流动的灵气,但我丝毫无法凝结。
师父封了我的法术,此刻我俨然是个凡人。
“又没大没小,你以为我如今被封了法术,就治不了你这熊孩子了吗?”我抢占先机揪住他的耳朵。
“好好好好……师父……您揪哪里都行!别揪耳朵可不可以?”惠岸是个小人精,不敌我,就龇牙咧嘴装可怜,卖一个好好徒弟的人设给我。
不过我从来也不计较这些旁枝末节,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哪儿哪儿都软。我恋恋不舍地松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明白了吧。师父就是师父,哪怕一介凡人,也是你师父。”
惠岸捂住耳朵泪汪汪地看着我,佯装弱弱地道:“你可知世尊将你送回来后,你就睡了一宿,我就守了你一宿。我如今这眼圈就是证明,如此衷心,你还要揪我耳朵!”
面对惠岸的控诉,我仍然面不改色,“为师叫你守着了吗?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还要扣个帽子给我。行了,别多说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们现在前往东土吧。”
话罢,我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往惠岸身上一丢,便先领头出去了。
面对我的厚颜无耻,惠岸早已习惯,不过仍有怨言,我听得他在身后碎碎骂我,越发觉得有趣。
这个小东西,当真是做了我小时候不敢做的事情。
惠岸本来三尺的身量,领了我的包袱后衬得更小了。我回头看,他身后的包袱像座小山似的,压在他身后。见我盯着他,他即刻停止了喘气,僵着腿继续前进。
我转过头禁不住又一次发笑,这个小人精在我面前总是装作一副大人做派。非要夸自己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