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人间总是说这里一定是个不祥之地,有恶鬼凶怪,冤死亡灵,永远挥散不去的煞气,殊不知这里还有一轮明月。
月轮很大,站在地上比划,要站在一个人的后面,盯着后脑勺,才可以挡住八成。清辉撒下来,给冥府添了几分阴冷和苍凉。
冥府的生活成日里都很无趣。有两个阴兵站在冥王府前,一动不动地,除开他们毫无血色的脸不看,也像个没有感情的雕像。
有个碧色的少女披着一身的星辉在月色下走来,裙角翩翩,离地三寸,俨然是一具魂魄。
“景乐公主。”
鬼差的声音这样毫无起伏,是因为在冥府陈年压抑的气氛中呆久了。可这景乐的语调却抑扬顿挫,“鬼差大哥,可否向判官大人通传一声。”
“公主,不要为难小的了,判官说不见,就是冥王来了,也是这样。”鬼差嘴唇机械般地碰了碰,又恢复了雕塑般的神情。
景乐很失望,留恋不舍地看了看冥王府通亮的窗户,还是无奈的提了提自己的裙角飘走了。
“她怎么老来。”左边一个鬼差面无表情的开口。
“不知道。来几回了。”右边的鬼差依旧是机械般的语调。
“第六次了。今年第三千五百次了。”
“你无聊。记得那么清楚。”
“我是鬼,当然无聊。”
“太丢鬼脸了。”
……
阿音差点笑出声来,这两个鬼的对话就像是傀儡对戏一般,明明毫无生气,平平添出几分可爱来。
“两位鬼差大人。”阿音来的时候换上了平日里的全套架势,拖着白玉瓷瓶,踩着粉色莲花,周身闪着吉瑞佛光,生怕别人认不出这是观世音来。
可是阿音到底还是高估了这群阴兵。
地府成日里都是和死人打交道,六界的神仙谁没事往这里跑呢?知道的神仙,摊开手指数数,不过就几位而已。甚至还可能是道听途说听来的。
“公主怎么回来了。”
“你瞎了,公主是碧色的衣裙。这上仙是象牙白。”
“我生前眼睛受了伤,所以不太清楚。”
阿音觉得更好笑了,看这两个鬼差,左边那个说话略微有点语气,有些瘦,右边那个略微木讷的偏胖。阿音随手捏了个诀,安在右边鬼差的眼睛上。鬼差刹那间仿佛处在云里雾里,不过须臾,阿音将手移开,那鬼差顿时感觉眼前清明。
“不知道是哪位上神,多谢上神。”鬼差叩谢起来,声调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平淡,阿音觉得更好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叩谢。”
“这位上神,便是菩萨之首,那位普度众生的观世音娘娘吧。”左边那个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惊得音调终于有了点起伏。
“这位鬼差。可否通传一声。就说贫道求见冥王大人,以及地藏菩萨。”
一朝天子一朝臣,左边那个鬼差还是个聪明的,早在换主到时候,就大概去打听新东家的底细了。这才能认出阿音的身份,再听这么一说,当下就大步流星地进去通传。
冥王坐在正堂的下首处,虽然是坐在椅子上,却好像是跪着一样,屁股都没敢实打实地落在椅子上。过于恐慌,以至于鬓角处顺着流下了几滴冷汗。
上座的人,一身荆紫色的锦衣,边缘处绣了暗紫色的莲花纹路,慵懒地靠着背椅。松垮的衣领略微可以看到里面坚实的胸肌,一对微微眯着的上挑的凤眸眼角处,落了一点绛紫色的泪痣。像是画师落笔前无意留下的一点墨,无意之中的巧夺天工,无意之中的引人心弦。不知道是衣裳的缘故,还是冥界呆久了大家都如此,地藏的脸蛋如玉一般,剔透玲珑,白皙却不惨败。
“冥王,那七.八个冤魂,你都给本座好好解释一下。”
“菩萨。”冥王咽了咽口水,“这,那七.八的冤魂,实在在枉死城住着也是住着,没必要因为他们还有执念,就把他们推回阳间去。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于理不合?好借口。那冥王之见,应该作何处理?”地藏很有耐心地拨弄了手上的一串八宝佛珠。
冥王看着那串和地藏整个人都不搭的佛珠,心里的话更是说不出来,“依小神看,魂魄罢了,枉死城不缺这一个两个的,地方不够了,再扩大就是了。”
“冥王,财大气粗。”分辨不出息怒的,地藏起身绕着冥王走了一圈,“听说冥王上任以后,冥界是越来越好了。不知道这个话,是不是真的。”
冥王没来由的心虚,“都是,都是冥界的居民们胡说的。这些年六界太平,人间也不错,自然是,自然是觉得生活好过了。”
“哦,是这样啊。”地藏的手指捏起了桌案上的一本生死簿的书角,“不知道,那万年前,孙悟空闹地府之后的生死簿,可是一一修检对应完毕了?”
冥王更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生死簿但凡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