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绫云小郡主自上巳节一别,吩咐下人打听探花郎的情况,得到的确切信息有:故居琅州,家中营商,曾亲口承认在老家已定亲。
下人尽责,将探花郎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报告给小郡主知晓,其中就包括庙会这日有出门。
庙会这种穷人感兴趣的东西根本吸引不了赵绫云,不过既然那“还算看得上眼”的探花郎有去,她也不介意出行一趟。
热闹从清晨持续到黄昏,赵绫云率领一队府中护卫,骑着她的枣红色骏马于街道上疾驰,吓得游人们纷纷让路。
上京城繁华,想从拥挤的人群中准确找出一个人的行踪并不容易。不过翰王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赵绫云有人可用,虽然费了点功夫,还是在街上挡住了江晏。
一身红色劲装的小郡主扯紧缰绳,于马背上俯视江晏,“探花郎,挺有缘。”
年轻的躯体稍一打扮,总归不难看,何况赵凌云这种用最好的东西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只是这一圈护卫围着,怎么都不像是因为“有缘”才遇见。
街上的游人一见着翰王小郡主领着她那群护卫出动,早有多远躲多远,连摊位都不要了。
无论什么热闹,牵涉到翰王家的小郡主,少凑为上。
十几匹高头大马配上黑衣护卫,围着一个挺拔清隽的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寻仇。
江晏环视一周,朝赵绫云略微颔首,“下官见过郡主。”
不卑微不露怯,是赵绫云不讨厌的类型。
“既然有缘,就陪本郡主逛一逛这庙会吧。”赵绫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缰绳被扔回马脖,打得枣红色骏马喷出个响鼻。
护卫们亦纷纷下马,有序立在赵绫云身后。
江晏不答“可”或“不可”,反问赵绫云,“小郡主何故出现在这里?”
赵绫云嗤笑,心想这探花郎明知故问。
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以她的身份,装矜持反倒有失体面。
马鞭从右手换到左手,赵绫云朝江晏靠近,挑起眉梢,“为了见你。”
赵绫云靠近,江晏不动声色后退。一个红衣如火步步紧逼,一个白衫如练节节败退。
好一个强人锁男、逼良为娼……咳,不是。
刚瞧上热闹的应如脑子里飞快运转——如何才能救江同学于水火。
那边赵绫云马上就要把江晏逼退到贩卖面人的小摊前,应如横心咬牙,朝小郡主与江晏冲过去。
护卫们眼看着一个清妍的女子“气势汹汹”过来,纷纷拔刀出鞘,“来者何人?”
应如一双杏眸先才怒火丛生,靠近后却蓦地莹然含泪。
她直直注视着江晏,在刀尖就要横到身前时堪堪停住脚步。
“表哥,你和郡主……是若若想的那种关系吗?”
两行清泪无声滑过脸颊,似沾了雨落的梨花。我见犹怜。
江晏:……?
系统超小声,[宿主你在做什么?]
“笨办法,找机会逃跑。”
[哦……]一秒后,[不是很理解。]
“没有解释,果然是这样啊……”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女子浑身颤抖不止。
她在哭着,却一点都不闹,像执意要委屈自己。
护卫们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看到秀美哀婉的女子如此伤心,仿佛泪水为他们而落,握刀的手也不自觉软了两分。
江晏盯着她的眼睛,没多会儿无奈叹息,“表妹误会……”
没等他说完,杏色身影飞快擦过银刀与赵绫云,踮起脚尖将脑袋送入他的颈窝。
怀抱温热,应如能感觉到江晏的身子明显一僵,她贴着身旁的人悄声耳语,语速飞快,“不想跟郡主走就来追我。”
颊畔是青丝软顺,是肤白柔滑,是贴着耳朵呼吸说话带出的香甜与酥麻,是陌生,也是颤栗。
始作俑者根本没有意识到,她铺天盖地遮蔽的阴影悄然滋生出背离。
赵绫云望着眼前这对亲密得旁若无人的男女,瞳孔逐渐放大。
持刀的护卫们也摸不准当下是个什么状况。好像,大概是他们家小主子让有情人产生误会,可怜的是小主子若执意逼迫,也许很快就不是误会。
应如说完想说的话松开江晏,仰头望着他笑中有泪,“表哥,祝你幸福!”
下一刻,掩面转身夺路而逃。
一切发生得太快,赵绫云和一众护卫只来得及看清楚女子泪流得伤魂,飞扑得坚定,尔后转身义无反顾钻进灯火里。
所有人尚在原地消化刚才的画面,江晏扭头望向那抬臂抹泪的背影,神识归位般匆匆丢下一句“抱歉”,迈开长腿追上去。
等赵绫云反应过来大喊“站住!”,江晏已行开老远,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容下官解开误会”,便飞快消失在长街巷口。
来时叱咤,瞬息寂静。
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小主子情路不畅也不是一天两天,倒也正常。
赵凌云望着空旷的长街,心口戾气翻涌。
抬头够不到云中仙人,低头还抓不住浊世公子,“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两人给我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