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侍婢。
张静姝看了一眼,便知这妇人是书阁的老鸨了。
那老鸨也只看了她一眼,便道:“张姑娘好。”
张静姝不禁又感慨了下苏清微手下能人辈出,她从未与这老鸨照过面,这老鸨却已能将她认出,眼睛委实是毒。
张静姝道:“第一次见,不知妈妈怎么称呼?”
那老鸨道:“鄙姓徐。”
张静姝颔首道:“徐妈妈好。”
徐老鸨将二人迎进门,问道:“张姑娘今日来要找哪位先生?”
张静姝道:“我约了芳官先生,不知她今日可有闲?”
“芳官先生已恭候张姑娘多日,张姑娘请随我来。”徐老鸨言罢,在前引路,领二人往院内走去。
徐老鸨话不多,也不与张静姝攀谈,态度温和却也疏离。一路行来,人声稀落,小道两旁南天竹、广玉兰交错成林,时植寒春仍蓊蓊郁郁,间有流水淙淙,鸟语数声,疏似古琴之音,愈发显得山水幽静、寒日淡泊,犹误入隐士之居。
徐老鸨将二人引至一座三层阁楼前,道:“此处为左书阁。”
张静姝问道:“还有别处书阁?”
徐老鸨回道:“书阁共有三座,分为左书阁、右书阁、上书阁。芳官先生的书斋在左书阁二楼。”
几人上了二楼,行至一间雅室外,见匾书“一枕松风”,徐老鸨道:“便是此处了。”她引二人入雅室坐下,命人奉上茶水,道:“芳官先生正在梳洗,片刻即来,请张姑娘稍待。”
张静姝道:“多谢徐妈妈,不用伺候,叫人都下去罢。”
徐老鸨不多言,当即领人退下。
待人一走,朱九立刻凑上前来,眉头紧拧地质问道:“你来找男人?”
张静姝讶然:“找男人?”
朱九无名火起,满脸摆着不悦:“你们一口一个‘先生’,难道不是找男人?”
张静姝不由失笑:“这你就不懂了罢?青楼也有等级之分,书阁是最高等的,只招待贵宾,书阁的姑娘叫作‘先生’,‘先生’只卖艺不卖身,平常也不出阁。若想带‘先生’出阁,除非‘先生’自己点了头。”
朱九露出恍然之色。
张静姝叮嘱道:“书阁规矩多,我可提醒你,你待会儿别见人家先生好看,就上去动手动脚,会被打出去的,我也救不了你。”
朱九气恼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张静姝岔开话题,问道:“你吃不吃茶?”
“不吃!”朱九气呼呼地别过脸去。
张静姝洗了两只茶杯,将一只放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推到他面前,又煮了茶,给两杯皆添上,也不理会他,怡然自得地烹茶自饮。朱九生了会儿闷气,一把抓过放在他面前的茶,牛饮而尽,问道:“你是这里的常客?”
“不常来。”张静姝淡声道,“前几次都是来办事,今日方是来享乐。”
“享什么乐?”朱九问道。
张静姝瞥他一眼:“等会儿不就知道了?”
移时,门外有人道:“张姑娘,芳官先生到了。”
张静姝道:“请先生进来。”
侍女得令将门打开,一位黄衫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进得屋来,朝二人一拜:“芳官见过张姑娘。”
这位芳官先生衣着素雅,妆容甚淡,只薄薄地涂了一层粉,点了些胭脂膏子,姿容虽非绝艳,但人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行止温雅,自有一股灵秀气,令人舒坦。
朱九原本对青楼女子甚是排斥,眼下一见芳官先生,却道是自己偏颇狭隘了。
张静姝道:“先生不必多礼,且过来吃两杯茶。”
芳官先生道过谢后,坐至张静姝对面,二人饮罢茶,张静姝问道:“先生唱哪支流派的?”
芳官先生道:“不拘流派,出自淄川,学得驳杂。”
张静姝拍手笑道:“甚好,淄川流派着实有些好听的曲目!”
芳官先生问道:“张姑娘爱听哪支流派?”
张静姝道:“我也不拘,听得驳杂。”
芳官先生闻言一笑:“我新近学了一支新曲,豫章一带的,叫作《磨豆腐》,颇有意趣,张姑娘想听么?”
张静姝大咧咧往后一靠,摆了个让自己歪得舒服的姿势,一派闲适之态:“这个曲目倒没听过,今遭听个新鲜。”
俚曲不同于宫廷雅乐、坊间词牌、里巷歌谣等,是流传于市井乡村的小调,唱的也是小民日常生活里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生活气息极为浓郁,张静姝素日便最喜听各地俚曲。
芳官先生躬身而退,调好了琴,轻启朱唇,边弹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