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申时将到,高秋娘提醒长孙晟道:“大伯、三叔和家兄说好申时要来府上,夫君看在哪里和他们叙谈比较好。”
长孙晟道:“就在外院书房吧,那里比较清静,我正好要向他们了解一下太子废立的情况,免得有外人打扰。”
高秋娘道:“夫君稍等片刻,我让书香去告诉三郎,让他把外院书房收拾出来,生上火盆。”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书香从外院回来禀道:“郎主、主母,外院书房已收拾妥当了。”
长孙晟站起身来道:“你们好生照顾夫人,酒宴结束估计会很晚,到时不用再等我,今晚我宿在外院书房,明天早上起得早,卯时还要上朝,晚上安排人把朝服送到外院书房。”
出了内院,长孙无宪已在二门外候着,他陪同长孙晟来到外院书房。
站在书房门前的贴身侍从见长孙晟过来,赶忙掀起门帘,长孙晟回头对长孙无宪说:“等会儿我与你伯父、舅父有要事相商,不便外人打扰,你让家僮准备些酪浆,到时你就在此侍候吧。”
长孙无宪应诺后退出书房,向侍从交代后,便到大门迎接伯父、舅父。
外院书房坐西朝东,三间大小,对门正中摆一罗汉床。进门右手一间设有卧榻,中间用屏风隔开,屏风六扇,上面绘着山水。进门左手一间靠南西两面墙壁摆满书橱,里面半间地上铺着毡席,上面放一书案。
申时刚过,长孙无宪先后引领伯父长孙炽、叔父长孙敞和舅父高俭来到外院书房,舅母鲜于氏由婢女领到内院看望高秋娘。
长孙晟的父亲长孙兕乃北魏皇族,祖上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长孙,因而赐姓长孙,北周时拜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熊绛二州刺史,平原公。
长孙兕育有三子,长子长孙炽授开府仪同三司,实授官职太常少卿,在朝是正四品官员。二子长孙晟授开府仪同三司,实授官职“左勋卫骠骑将军”,也是正四品。三子长孙敞官居散骑常侍,为正五品官员。
长孙一族经历北魏、西魏、北周、隋四个朝代一百多年长盛不衰,到了长孙晟这一代仍有弟兄三人同时担任高官要职,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能够躲过各种险滩暗礁,而保持兴盛实属不易。
高秋娘的兄长高俭,原是北齐皇族,父亲高励为北齐乐安王,入隋以后曾任扬州、楚州、光州、洮州四州刺史。
高俭因自己是北齐皇族,为了避嫌,常年隐居于终南山下高氏庄园,一心治学,博览群书,但不愿结交朋友,只与著名诗人司隶大夫薛道衡等寥寥数人为忘年之交。
长孙晟与长孙炽、长孙敞、高俭三人,在罗汉床上促膝而坐,案上各自酙了一盏酪浆,边饮边谈,先是互诉离别之情,慢慢话题转到太子废立上来。
在座四人,皆历经王朝更迭和世事变迁,看惯了潮起潮落,风云变幻;一个个都涉猎经史,满腹经纶,他们对政局和时事的判断往往能够穿透外表的迷障,而把握到事情的真相和本质。
说实在话,对豪门世族来说,经历的每一个王朝和皇帝,他们没有所谓的忠与不忠,他们所忠于的只有自己的家庭与家族,所看重的是宗祠的祭祀和子孙的繁衍。
他们与每一个登上皇位者,都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皇帝要利用他们巩固皇权,他们要利用皇帝来获取家族利益。
只要在王朝更迭中,他们的家族利益不受损,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不同的人当皇帝,他们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就是了。
长孙炽作为太常少卿,每日在朝堂行走,对这次太子废立之事的了解,在四人之中是最为清楚的。他叹道:“故太子杨勇被废,首先怪他自己行为不检,二怪现太子杨广手段太狠辣。”
长孙晟问:“故太子都有哪些行为不检?”
长孙炽道:“故太子杨勇其实早就失宠于帝、后了。”
“先是失宠于至尊。当今至尊喜欢节俭,但他却衣着华丽,宫室布置得富丽堂皇,当今至尊很是不满。前年冬至,故太子安排乐队接受百官祝贺,明显已经违反礼法规制,犯了当今至尊大忌。”
“再就是失宠于皇后。皇后最不喜欢儿子们沉溺女色,杨勇却有很多姬妾,他对昭训云氏尤其宠爱。皇后给他选的妃子元氏非常不得宠,偏偏突然得了心疾,两天就死了。皇后认为是被杨勇害死的,对其深恶痛绝。”
“而太子杨广却能事事投帝、后所好,深得他们两个的喜爱。”
长孙晟道:“太子废立乃国之大事,总不能因为帝、后的喜好就废长立幼吧,是不是还有其它罪证?”
长孙炽道:“我觉得杨素和杨约兄弟这次和太子杨广串通好了。”
“杨素拿出了故太子的许多罪证。他们在东宫安插内线,把故太子的所作所为都报告给皇上。有三件事惹恼皇上,从而下决心要废太子。”
长孙晟问:“哪三件事?”
长孙炽说:“第一件事,有一次故太子指着皇上身边的宫人说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
“第二件事,故太子养了一千多匹马,并对下属说,皇上经常住在仁寿宫,让骑兵过去把宫门一围,皇上就会饿死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