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棉脂,飘飘洒洒地下来,越来越大,被寒风带着拍打在窗户玻璃上,每一片雪花的着落,都在玻璃上留下了印记。
柯小禾跪在椅子上,目光紧紧盯着玻璃,那些独一无二的雪花在那不停地融化,流淌。
眼神不自觉得向旁移,从玻璃的反光里,她看见背后的人影一步步靠近。
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徐以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在担心?”
“嗯,”柯小禾点头,老实说,“时间太紧了,货交不了就要赔钱,而我这笔钱是准备投到电车公司再买三部最新的德产电车,那边定金也交了。”
徐以秾听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段时间在本部二厅无暇分心其他,不知道柯小禾在这种时局下,居然做了这么多会有连锁反应的商业交易。
他只能感叹很不明智。
“先休息吧,事情总会解决的,而且叶五不是说了么让你找些熟练的工人带一下。”
“可是他们在罢工啊!”柯小禾的烦躁情绪瞬间爆发,“在罢我的工,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啊,我开给他们的工资这么高,还照顾他们的孩子有学上……”
徐以秾轻轻的摸着她的头,缓缓地说:“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只是各派的工具而已,所以不必对棋子有任何期待。”
柯小禾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她瞬间陷入思索,她知道她听到了什么,可她居然没有直接反驳,甚至在心底某处认为徐以秾说得对。
“乖,先休息,你最近脸色越来越差了,那些人不值得你伤神。”徐以秾搂着她走到床边,替她换上真丝睡衣。
冷硬的指尖触碰到柯小禾锁骨的时候,让她不自觉的浑身发抖。
“这么冷吗?”徐以秾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带着担忧,轻声说,“你去年还不怕冷的,还能穿着旗袍到处玩。”
柯小禾抓着被子,思绪分散的说:“这里的天气,比我想象的冷......”
清晨,冷冽的寒风中,从古朴宅邸内走出一位身着浅蓝呢大衣,冷峻刚毅的男人,他军帽下的眼神坚定而深邃。
台阶下,一名年轻的军官正站立等待,肩头落满了雪花。
“长官,昨晚警备司令部抓了一批人,名单在这。”年轻军官恭敬地报告。
徐以秾一只手套已经戴好上,另一只正在戴,军官的话让他微微皱眉,随即问:“送到我这来?和夫人有关了?”
副官似乎没料到徐以秾这么快反应过来,他有些仓促地点了点头,接着说:“他们身份复杂,涉及到夫人,我需要来请示您。”
徐以秾点了点头,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然后合上还给副官,“你去告诉他们人先别动,我晚点过去。”
“是,长官!”副官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军礼,然后转身离去。
他抬起头,凝望着这大雪纷飞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冰凉的雪花飘落在他的帽檐上,触动着他的记忆。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当时他还只是个无助的孩子,无法改变现实的残酷,他渴望逃离,想寻找一片自己的天空。
现在,他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窗子,那里有他的所爱,他的信仰,他有足够的力量呵护她。
映在窗玻璃上的已不是冬日的寒冷,而是倾泻的暖光。那温暖的光透过飞舞的雪花,穿过雾气朦胧的窗子,映射了出来,洒在他的侧脸上。
他缓缓地转过身,眼睛里早把同龄人的无助与迷茫抖落在了身后,只留下目光中的笃定与决绝。
军靴踏在雪地上,随着清脆的嘎吱声在整个空茫的院落中响起,笔直的声影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