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园台上戏子满头插花嗓音纯正,高亢圆润,杜寒烟坐在台下听得连连喝彩,如痴如醉,很是高兴地解下钱袋让丫鬟们一次又一次地打赏,顾沉月归来后在她身旁落座,随意地瞥了一眼戏台听了几句,听出来上面唱跳着的是经典戏剧《钹头》。
“上一次见把《钹头》跳得这么好的,还是去大明宫赴宴那次,”杜寒烟靠近她,有些遗憾地小声道,“只可惜圣人后来没选择在大明宫养病,再也没能见过那位戏大家舞唱。”
顾沉月端起茶盏,轻飘飘地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轻轻盖碗漂茶道:“慎言。”
杜寒烟眨眨眼,伸出根手指覆在自己唇瓣之上示意自己明白了,等她保证弯转过头再看台上,本来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虎搏斗片段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双人搏斗,一个锦衣郎君腰间佩剑在上面和那扮演胡人的武生打了起来,凌寒烟从托盘里抓银裸子的动作一顿,把头重新转过来面向顾沉月。
“月姐姐,你身上有没有带折扇团扇一类的东西?”
顾沉月略一挑眉,微微摇头。
“别的也可以,只要是稍微重一点,能顺利丢出去的东西。”
顾沉月思索片刻后望侧边望了一眼,瞧见常仪手里提着盏精致的长柄莲花宫灯立在她身后。
“这个?”
她抬手示意常仪上前来,取过宫灯递交到凌寒烟手中。
凌寒烟抓着精致的莲花样宫灯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举起来面朝着戏台半闭着眼左右调整,最后起身猛然一丢。
“走你!”
“谁打我!谁!谁!站出来谁丢的灯笼!”
戏台上被扔了个正着的黄袍少年捂着腰怒气冲冲地面朝台下搜寻,各家的女郎和郎君们都笑作一团,黄袍少年深感没脸,涨红了脸捡起罪证就冲着台下指着灯笼怒吼,“敢丢不敢认是吧!哪个混蛋干的?敢不敢站出来让我和我比划比划!”
“我打赏的!怎么了?”凌寒烟晃了晃脑袋,朝台上扬声道,“江易,谁让你上台子的?我们都在下面坐得好好地看着,这么大片空地不够你舞,你要跑戏台子上和人抢戏,我不打赏你打赏谁?”
“是呀江郎君,看样式你收到的还是宫里御制的灯笼呢!这可是稀罕物件呐——”
“就是就是,回去就禀了你们家太爷爷,说学文没能给挣回来的嘉奖,学武得到咯。”
“我早想说了,跳得跟个刚从阎王殿跑出来的鬼一样,人凌六娘没砸错。”
“江三郎你别等等先别急,先让凌六娘把你身上脏东西驱了去再说!”
“你们——!”
凌寒烟得意洋洋地向着顾沉月摇头晃脑,顾沉月伸出手点点她的额头,“下次与你一道赴宴,我得教常仪给备着个太医署的医正来。”
“我有注意呢,收着力道的,”凌寒烟哼哼唧唧地仰头,“不然早就砸得他头破血流了。”
“你还想砸得我头破血流??”江易一手搭在腰上,一手抓着宫灯火急火燎地从台上跑下来又赶过来,“凌寒烟你是不是人有没有良心啊?我上台跳个舞怎么你了?”
凌寒烟不甘示弱地一拍桌板,“我看你跳得好打赏一下又怎么你了?”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看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舞跳得烂瘾还大!好好的一出《钹头》,被你毁得干干净净!你也不看看自己在台上那傻样,扒光了给我看我都不屑!”
顾沉月忍俊不禁,凌寒烟从小就是个戏痴,尤其最好歌舞戏,她对戏的内容、妆容、伶人都有极高的要求,江易这种上台抢戏的行为并不罕见,但是跳得像他那样滑稽还爱抢戏的确实不多见,凌寒烟能忍他才怪。
“谁——谁要扒光了给你看!你有没有羞耻心啊凌寒烟!大——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江易磕磕绊绊地说完,又把宫灯甩到地上,顾沉月品茶动作一顿,抬眸望他一眼,江易又努着嘴捡起来,“不是啊殿下?您真慷慨啊,御制的宫灯就这么给了她乱砸?”
“一点小东西,六娘既然要,我便给了而已。”
“对呀!我也是看你跳得烂就打赏了呀!一切都是随心所欲,不逾矩——”
“什么意思啊?拿我的腰做你们二位姐妹情深的见证啊?合着你们都大方就我小心眼呗!我腰都给砸出包来了!”
江易怒气冲冲来找个公道,结果被气得几欲仰倒,这时作为宴会主人家的杜微阳带了大夫过来专门来收拾残局,听到这话抬首摁上去,“嗯?包呢?搁哪呢?我怎么没摸着?”
“就在你手底下!你别按了杜微阳!杜四郎你听见没有!”
江易恼怒地甩头撇开,杜微阳悻悻地收回手让出位置,江易瞧见他身后的薛枕栖,委委屈屈地开口诉苦道:“二郎——他们欺负我!”
薛枕栖沉默一瞬,抬起手竖起四根手指在江易面前,“这是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