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给我相了个对象,算是邻居吧。我住一楼,他在四楼。然而这么些年从未见过面,或许遇见了也不记得了,大抵上只是过路人而已,然而大人们却是相熟的。
我听我婆婆给那人的妈妈打电话,说我不乱花钱,舍不得花钱。我听了可想笑,我只是不愿意给别人花钱罢了,包括化妆这样的事情,都是为了别人而做的,我自然不肯出一点钱,即便只需要很小的代价,那也是代价。
“我那孙女子,以前从未做过活的,你要多担待,她脾气很好的,只要你别打她别骂她……”
听到这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股厌倦之情油然而生。啊,有人与我说他们多爱我啊,现在有多少人肯给家人治疗心理疾病呢?可我说啊,真要为我好,便该知道,他人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苦难啊,有人说他人即地狱,我想确乎如此。然而我不愿如此绝望,我只说他人对我来说是纯粹的灾难。
我去喂花吃水,看着宽叶吊兰在我的喂养下半死不活地撑着,我不由得想当初何必把它弄到这里来。婆婆说那兰花好看,把它移植到家里来吧,我看她忙前忙后,把它弄到我屋子里来,我心想,种在盆里一点也不舒坦,在外面生长着才好呢!那宽叶吊兰(不知是不是这名,总之确实是兰花)原先并不在此处,我在旁处见到,觉得好看,于是挖了几株来,没放在花盆里,而是埋在门前屋后的土里。它们生长的很好,到现在已是枝繁叶茂,总之与我盆里半死不活的那几个十分不同。
喂了花后又不该做什么,想起长在乡下的猪皮拱和狗屎葱,不禁有些惦念它们的味道。
猪皮拱在别处大约是叫鱼腥草或是折耳根,狗屎葱我却不知还有什么别名。狗屎葱在别处是不常见到的,割黄豆时我看到了也只以为那是杂草。
秋日黄豆干了需要收割,用镰刀割黄豆时,婆婆会溜去山崖边看那里有没有狗屎葱,通常是有的。乡下农活很多,苞谷割了要晒,晒了之后要装,苞谷之后又是黄豆,黄豆晒了装进柜子里,而黄豆杆却要拿来燃火。黄豆晒完之后却又要点麦子了。
真忙啊,此时却又怀念起那时候了。
“咚。”的一声,扰乱我的思绪。我回头看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容,是养育我多年的亲人。
我忽然说不出什么话来,我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十分陌生。她真是养我多年的那个人吗?明明从前我与她可说是心灵相通,甚至有心灵上的感应,那是种很玄妙的感觉。然而现在我只觉得她与她是完全的陌路人了。
大约是人年老了缩水,她现在比我还要矮一些了。以前她为了气色好看些会染发,染成酒红色,看着就像是秋日的枫叶,像是绚烂的花儿一般。而现在她的发将近于黑色,却又不是黑色,有些像是锅炉燃烧过后的柴火,弄上了一些白,却又不完全白。
她的面容变了,与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明天你去四楼看看那个人吧,他们一家与我们是邻居,别抱着你手机看了,跟人好好说话,别说不该说的……”她喋喋不休。
又是这些。
整日都这样说,不要说不该说的话,可我永远也不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该说。我好像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们在外面看着我,我在里面看着他们,我不想出去,也不想让他们看着我。
“说话呀。”她抱怨的声音传达过来。
“哦,我知道了。”我说。
我转过身去,顺手把屋子里的垃圾带了出去。
明日会是个好日子,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