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皇帝的赏赐被送进了蔡府,张贵妃为感谢刘婉又另加了许多赏赐。蔡府自南渡后,还从未得过这么多赏。看着摆满屋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蔡夫人眉花眼笑,比自己儿子封了官还高兴。
刘婉对金银财帛不大感兴趣,只抓起皇帝的圣旨以及那枚‘冠军将军’的官印和令牌不停地把玩。蔡夫人看了,突然心生感慨,“你和你阿母真是一个样。”
刘婉,“好多人都这么说。不仅舅舅们,连阿爷和阿姨都这么说。”
蔡夫人听了却垮下脸来,“你别提她!她不配说这话!”
刘婉心中叹息,她明白蔡夫人口中的‘她’指得是阿姨。
蔡夫人,“哼!若不是她,玉筝也不会英年早逝,她还有脸提你像玉筝!”
对于这个观点,年幼时的刘婉向来不敢回嘴。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在外见过了世面,越发明白阿姨的不易,于是开口道,“这与阿姨又有何干?说起来,当年母亲也是因生我难产才去世的,要论起来,我岂不是更有罪。”
蔡夫人,“你母亲身体一向很好,南渡路上那么凶险波折她都挺过来了!若非她当年受刘芬的撺掇离家出走,千里迢迢去襄阳找你父亲,劳累过度水土不服以致落下病根,也不至于生你的时候挨不住。”
刘婉,“外祖母是如何知晓阿母是受阿姨撺掇的?婚姻大事关系终身幸福,阿母向来刚烈有主见,连父母之命都不肯顾及,怎会听一个婢女的撺掇?”
蔡夫人,“分明是刘芬看上了你父亲,想嫁于你父亲,才想方设法诱使你母亲去找你父亲。”
刘婉,“可阿母去世后,阿姨当年一直坚持拒绝嫁给阿父。”
蔡夫人,“装腔作势罢了。现在还不是成了刘夫人。她以一介婢女之身,成了郡守夫人,可见此人着实有些头脑和手段。”
刘婉,“阿母当年难产血崩,临死之前,当着阿爷的面将我托孤给阿姨。想必是怕阿爷续娶,继母不能好好待我。她将我托付给阿姨照料,而不是央求阿爷将我送到建康蔡府,应是对阿姨极信任的,知晓阿姨定能护我周全长大。”
“也说不定那时,阿母其实已存了让阿爷纳阿姨为妾的想法,心知若是阿姨成为父亲的侍妾,在府里便有了身份和地位,无论是府中有了新夫人,亦或是阿姨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都不会受委屈的。”
蔡夫人气闷,“那是你母亲与我一样,当年看走了眼,被刘芬的老实本分骗了。当年她本是个庖厨女娘,我看她生得结实健壮,又会些拳脚功夫,才让她跟着你母亲。想着世道不太平,危机时她也能保护玉筝。没想到,她是个别有心思的人,一番筹谋竟敲定了玉筝的姻缘,我竟小看了她。”
刘婉,“据说蔡氏一族从陈郡南下的时候,一路凶险,阿母几次三番遇险都是阿姨舍身相救,差点连命都没了。此事不正说明外祖母眼光好,慧眼识珠未雨绸缪。她们患难与共主仆情深,阿姨的忠勇历经过考验,阿母定然心知肚明,所以才会这样信任阿姨啊,怎会是外祖母和阿母看走了眼呢?”
蔡夫人愠怒,“你个没心肝的,净帮着你继母说好话!”
刘婉嘿嘿一笑,“说阿姨好的人可不止我一人,襄阳城中,谁不夸她。自阿母去世后,除了阿姨,阿爷再没娶过别的女人,想来阿爷也觉得阿姨很好呀!”
蔡夫人已然不敌孙女,板着脸不作声。
刘婉撒娇拽着蔡夫人的衣袖道,“外祖母,阿姨待我极好,怕我受委屈,直到我五岁才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你这样计较,难道是觉得阿爷另取一位夫人,会比阿姨更合适,会比阿姨对我更好吗?”
“阿姨好歹是从蔡府出去的,她做了刘夫人怎么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阿姨这些年也是对外祖父和您极为敬重,年年派人来建康问候,有什么好的都让人往蔡府送。阿母虽然去世,但你们也相当于多收了一个义女不是?”
蔡夫人争辩不过,无奈道,“就你心眼儿实,真是跟你母亲一个样。”
刘婉卖了个乖,嘿嘿一笑钻进了蔡夫人怀中,蔡夫人心结稍解,不再提此事,搂着外孙女聊起了她在外的见闻。刘婉尽拣好听的说,哄得外祖母哈哈大笑。
正当蔡府其乐融融一片祥和之时,张贵妃的宫里却是另一重天。本以为迎回二皇子会是一件大喜事,阖宫上下都将一扫三皇子病逝的阴霾,扬眉吐气。然而未曾想二皇子的归来让张贵妃的宫内气氛雪上加霜,寒意比三九天还深。
时隔十六年未相见,没有母子相拥,没有互诉衷肠,没有痛哭流涕,只有一副冰冷的神色和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宫人们不解,不明白其中的原宥,人人受这份压抑的寒气感染,心中惴惴不安。
张贵妃的心也和这宫内的气氛一样,从最初的兴奋渐渐跌落谷底。
晚间她命人筹备了一桌南北菜肴,今日只有梁帝、张贵妃和王戬三人一同用饭,也是他们破镜重圆后的第一顿饭。她希望借此增进与儿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