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一丛茸茸的草。齐楹由着她牵着自己的袖子,绕过青檀寺的宝殿,重新登上了马车。
这一路,她走得比来时快了许多,齐楹跟得有些勉强,却也不曾出言提醒。
待坐定了身子,马车辘辘地向前驶去,执柔微微松了口气。
齐楹慢声问:“什么孩子?”
执柔疑惑地抬头,他眼上的丝绦系得一丝不苟,执柔却分明感受到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有那么几分看戏的味道。
下一秒,她便想起自己才说过的话,脸登时红透:“我……”
除却马蹄声得得声外,周遭一派寂静。
“方才有人认出了我。是大司马的一位廷尉文曹,去岁时曾找我打探消息。我是为了脱身才……”她越说声音越低,语气中又流露出一丝赧然。
齐楹蓦地笑起来:“方才还胆大包天,怎么现在害怕起来?”他笑得胸腔微颤,低低沉沉,执柔窘迫,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齐楹止了笑:“我若是你,我便将消息卖给他。”
“你这黄金二百两,得分给朕一半。”
齐楹没有听到执柔的作答。
那边分外安静,她好似只沉默地坐在那里,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执柔微微动了动胳膊。
“臣妾虽姓薛,却是大裕的臣子。”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嗫嚅。
说完这句话,他们俩都沉默了下来。
执柔望向齐楹,齐楹唇畔仍噙着笑,他放在膝头的左手轻轻扣动了几次,他就这般坐在这,似是相信,又似是不信。
对话结束在这多少有些不尴不尬。
齐楹回了承明宫,太傅尚存的茶已经续过三遍水了。
知道他有话说,齐楹仰着下颌,由着常侍替他换掉身上的装束,笑说:“老师有什么话便说吧,别憋在心里。”
“陛下这回,也太冒险了。”这话显然是在尚存嘴边徘徊许久了,几乎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
元享将常侍们都带了下去,齐楹走到博古架旁取出了一些香料。他虽眼盲,却凡事喜欢亲力亲为,齐楹抬手,将香料撒进博山炉里。
“青檀寺这个地方有多重要,陛下不是不知道。怎么偏偏要把她带过去?”尚存言辞有些激烈,“自章文馆之事后,咱们能和外头通消息的地方只剩下青檀寺这一个,若是有朝一日,青檀寺被毁了,咱们的耳目得折去大半。”
齐楹倚着博古架,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香饵罐子:“见过元享的人太多了,带着他也不安全。”
“除了元享,也能有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薛氏。”
“老师。”齐楹静静打断他,“她是朕的皇后。老师别忘了规矩。”
齐楹对尚存向来敬重,这话已经算重话了。
尚存缓缓抬起头,在博山炉缭绕的烟尘里,齐楹的脸朦胧缥缈,黄昏的一线天光照在他背后,瘦高的身量在地上拉长了影子。
“臣僭越了。”尚存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从怀中拿出一份奏折:“臣放出口风说要替陛下选秀,这几日递名字进来的大臣不少,只是除了薛氏旁枝的女儿,便是薛党的鹰犬爪牙。陛下可要听听名字?”
齐楹颔首,尚存便报了三十多个名字出来。
果真和尚存方才说得一般无二。
“朝中中立的几位大臣都望风而动,都怕被薛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人敢先递这个投名状。”
齐楹呵了一声,似在玩笑:“若老师有女儿就好了。”
尚存的目光从奏折上挪开,低声说:“臣的确有个女儿,上个月才及笄。”
“朕记得,老师一直没有成家。”
“是。”尚存缓缓吐出一口气,“昔年做得荒唐事,她母亲早已过世。若陛下不嫌弃,臣愿意抛砖引玉。”
“那便如此吧。”齐楹缓缓道。
走出承明宫时,尚存汗湿重衣。
陛下是他看着长大的,若算下来,他们相识十数载。他从没有真的看懂这个徒弟。
齐楹算是个宽仁的人,他早慧多思,虽眼盲却又能洞察人心。他这个做师傅的,却屡屡对他生畏。
元享替齐楹净手,忍不住问:“陛下不怕太傅别有居心吗?”
原本没人知道尚存还有个私生的女儿,可上个月,他偏偏大张旗鼓地为这女儿办了及笄礼。
齐楹将自己的手指浸入水中,感受着水波在指尖荡开的触觉:“女人而已。”
尚存有心将女儿送进宫,齐楹也需要这样身份的女人。
“朕不在乎他们图谋,而是怕他们没有图谋。”
*
齐楹要纳尚太傅之女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太傅做先例,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大臣上书说自己家中有适龄女儿,愿为陛下相看参选。
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