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文茵埋首去揭茶盏,没瞧见穆炜娮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你二哥愣说那盒子肯定是当年梅绍祖顺回家的,老子偷东西,儿子显摆,符合梅家的调性。你二哥嘴真毒,不过这说法绝对是假的,当年在费府上学,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费先生书房去啊?更何况就当年大家那贪玩儿的性子,谁不是下了学就恨不得马上飞出费府去玩儿啊?,谁乐意去费先生跟前现眼啊。”
娄文茵见穆炜娮指间捻着一枚蜜饯,半天没下口,忍不住“啧”了一声。
穆炜娮赶忙道:
“那后来呢?费先生怎么说?”
“说是费先生瞧了那木盒几眼,就说是府中的嬷嬷看错了,那盒子就是梅翰年的,还罚了那些个起哄说梅翰年是小偷的学生,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倒是玚哥儿那日兴冲冲的跑回来,硬说穆府也有这云盏木,那木中躺玉的异香,他闻到过。这死小子,趁我不在家,把我和大嫂的卧房翻了个底儿朝天,府中凡是装玉的盒子都被他鼓捣了一通。末了,这云盏木没找出来,自己又挨了一顿好打,真是皮痒。”
“临安茶肆,那可是个好地方,尹晗姐请你上哪儿去,你可千万别客气,嘴巴耳朵都别客气。”
穆炜娮出门前,她二嫂阴阳怪气的这句话,自她在茶肆包房落座之后就盘桓在她脑子里。
包房无人,穆炜娮兀自宽坐。眼前的茶几上搁着一个木盒。
就是那个引来了一场费府学堂风波的云盏木盒。
“前些日子,我上了费府一趟,预备归还这木盒,想着哄好了孩子之后,怎么样也得物归原主,只没想到费夫人说这盒子本就不是费府的,翰年既然得了,就留着。后来……”
尹晗跪坐在茶几边的蒲团上,垂眸煮茶,一头青丝垂落肩头,这样素净的打扮,真不像是位出府饮茶的高门妇人。
“后来发现这盒子夹层刻有家母的闺名。”
穆炜娮接过尹晗递过来的闻香杯,趁热气还未散去,将那茶香尽数收进了鼻腔里。
好茶。
“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尹晗抬头微微一笑,只见穆炜娮伸手覆在盒子上。
“年哥儿都乐意带着盒子去同窗跟前展示,想来十分喜欢这盒子,这盒子就送给年哥儿吧,这木中躺玉得来的异香也是个趣儿。”
“这可是你母亲的遗物……”
穆炜娮闻言笑了笑,道:
“听我大哥说,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是个颇大方慷慨的妇人,若是一个盒子能让哥儿几个开心,她肯定乐意相赠,让年哥儿用来装自己的玉佩什么的吧。”
尹晗再要推辞,穆炜娮即刻抢白道:
“晗姐姐费心邀我饮茶,难道就只为了一个盒子?”
“我厚着脸皮邀郡主至此,其实是为了长乐公主和施凝烟……”
穆炜娮抬手捻块枣泥膏入口,没等到尹晗发话就开口道:
“这枣泥膏……”
“盒子事小,点心是大。郡主尝出味道来了?”
尹晗笑盈盈地又往炜娮碟中添了一块。
“这些年,碧月这做点心的手艺还真没落下。”
“她就该给郡主做一辈子点心,她这一条命都是郡主给的。”
“晗姐姐这话也就能糊弄当年那个在兵器库被女尸吓得战战兢兢的我。当年送碧月到了城门口,回府的时候,我多得意啊,还真觉得自个儿救了条人命,现在想来,若不是晗姐姐你们的细心安排,碧月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穆炜娮嘴上挂了抹薄笑,再又送了块点心入口,顿时胸口堵了一口气,她忍不住侧首干呕。
“怎么回事?”
尹晗急忙抚了抚穆炜娮的脊背,瞧她额角渗出的冷汗,心里一惊。
“没事,这点心味美,吃得急了些,噎着了。”
穆炜娮胡乱抹了抹散乱的鬓发,嘴角带着一股显眼的虚弱,眼神慌忙躲开尹晗投过来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