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抬了辈分，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九节鞭。
这姑奶奶还显摆上了。
穆炜娮嫌恶地晲了那鞭子一眼，想起她二哥如今上娄文茵亲爹那儿当差去了，她爹是武将，总兵的派头拿得很足，练兵好比审重刑犯，教场跟地狱似的。
据说军卒入了教场，头一遭就是使这九节鞭，这鞭子拿捏起来，轻不得重不得，头三天能自己把自己打成孙子，也不知道是人使鞭子，还是鞭子使人。
娄文茵的月信别是被这鞭子打出来的把，穆炜娮暗笑。
“还笑呢？方才我说的话忘了？”
“裴家都推三阻四好几遭了，我家老太爷想来心里有数。”
穆炜娮的挂着一丝苦笑，捡起她大哥送来的月事带。
“听说这物什煞气重的很，尤其不能让爷们儿接触，说是会触霉头。方才你大哥拿在手上跟拿块寻常布料似的，你们穆府真的是男人女人都没个忌讳。”
娄文茵的嘴快又得了穆炜娮的一记白眼儿。
她懒得再分辨，心里琢磨着自己大哥的婚事。
裴家姐姐自跟大哥议了亲之后就不怎么往穆府走动了，穆炜娮已经有整一年没见过她了。
几月前大哥生辰，裴家托了老婆子送来礼物，价格不菲，却寻常的让人觉得客气与生分，没一样像是裴家姐姐亲自挑的。
“那裴黛云是不是好久没来过穆府了？她是不是瞧上别人了？”娄文茵捻起一块糕点，吃得满嘴碎屑。
穆炜娮回过神，发狠劲儿剜了她一眼。
娄文茵撇着嘴，捏着嗓子，手里那挥着那月事带，学着唱戏的青衣，咿咿呀呀道：
“裴姐姐怎地恁无情，平白叫人断愁肠，早知人情比纸薄，留存诗帕到如今……”
娄文茵摊开一页纸似的翻开那月事带，满脸愁容，演得颇卖力。
往日这戏本一开，穆炜娮铁定是要跟她排上一排，过足唱戏的瘾。这会儿她却像只死蟹似的，托腮看着窗外，一脸萎靡。
“你那裴姐姐虽躲着你们穆家人，自己却潇洒得很，上月我随老夫人在护国寺吃斋。她带着丫头避着人，偷偷去了焚芝阁，往那尊大鼎里又是焚香又是添油的，跟着她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往那大槐树上系了好几根红线金箔呢……”
娄文茵话没说完，穆炜娮回魂了似的突然蹦跶了起来。
“我说我忘了啥事儿呢，就是焚芝阁的那盏灯！”
“什么灯？很稀奇吗？”
娄文茵支着袖口垫脚尖在房里绕了一圈，佯装从容谢幕。
“那个道士逻什的事儿，你打听的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你家老夫人门儿清吗？”
“听她说，逻什不仅是道行颇深的真人，还是颇受世祖皇帝宠幸的方士，焚芝阁那片地儿就是世祖赏给他的，这个道长亲自督工建了那座焚芝阁。可这道长一心问道修行也就罢了，听说他勾结一干方士做了宗了不得的事儿，后来世祖皇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不过数月就处置了他，听说云起城中的道观尽数被毁，道人们死的死散的散。不过这焚芝阁竟然留了下来。”
娄文茵喝了口茶润嗓，见穆炜娮眉头紧锁，接着道：
“我家老夫人惯来瞧不上道家那一套，一心只修佛，当今圣上尊佛灭道，她老人家可是抬脚支持的。你刚才说焚芝阁什么灯？”
娄文茵托腮看着她，肚子开始咕咕叫了，穆府怎么还不开饭啊。
“焚芝阁里点了一盏无尽灯。”
“什么无尽灯？”娄文茵翻出穆炜娮藏在床头格子里的点心盒，嚼得正香甜。
灯上刻了一个“汐”字。
汐是裴黛月的小字，知道的人很少，若不是她自幼偷看大哥的信笺，根本都不知道。
一盏刻了“汐”字的无尽灯供奉在穆家的供房里。
“我想起来了，无尽灯好像是道门的法器，前几年我还听父亲念叨民间私自供无尽灯，被压到衙司拷打的事儿……”娄文茵想到这儿，张大嘴巴：
“那灯点在焚芝阁？护国寺？”
两个小妮子各怀心事，窗格上忽然停了一只蓝鸽。
穆炜娮顿时雀跃地将那只鸽子捧进屋里，鸽子爪子上绑了纸条。
“私相授受，蓝鸽传情。”
娄文茵撇着嘴，企图偷觑纸笺，被穆炜娮抬手挡住，只得抱住那蓝鸽玩儿。
“这鸽子真瘦，尹晔不会穷得在鸽子身上省粮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