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还有一件大事。
顾言歌和温亭要订婚了。
柔嘉是最早收到请柬的人,连着任宣和的那一份,一齐寄到了家里。
门当户对、佳偶成双,谁看来都是天大的喜事。
订婚宴前一晚上,柔嘉赶回上海,和顾言歌打了整个小时的电话。
“家里就要搞这一套,说哪怕是订婚,前一晚也不要见面。哎,麻烦。”顾言歌向她抱怨道。
柔嘉笑了笑,调侃她:“你们从小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晚上不见面就受不了了?”
顾言歌匆忙反驳:“哪有?”
但谁听都能发现她口是心非。
难得难得,一向理智冷静、专注学术的言歌,居然也有小女孩情动羞涩的一刻。
果然是佳偶良缘、天作之合。
柔嘉挂了电话,难免也跟着欣然欢愉。
刚得知他们俩订婚那刻,她大概是有过一点点怅惘失落的。
毕竟少女情思不由人控制,不是她说忘记就能忘记。
她对温亭的单恋,之所以能无痛无悲地画上句点,大概还要归功任宣和。
他抢占人心的本事最大。不知哪一刻起,柔嘉所有缠绵的爱恨交加,都只与他有关。
相较之下,情窦初开时,对温亭短暂的迷恋,倒更像一场儿戏。
温亭再不能牵动她悲喜。于柔嘉而言,他只是顾言歌的未来伴侣。
柔嘉躺下休息,才发现任宣和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她拨了回去,压低声音解释:“刚才在和言歌聊。”
任宣和大概也躺在床上,枕头布料摩挲的声音轻微细小。
他怨得很,喝了一池子醋似的,“她明天就订婚了,不找她男朋友,盯着你不放干嘛?”
“我跟她是最好的朋友呀。”柔嘉语气颇得意,“她不找我找谁?”
“合着你对顾言歌还有占有欲了?”
任宣和语气越来越酸,听着就知道他怏怏不乐。
柔嘉轻轻笑起来,“你和言歌有什么过不去的?总吃她醋。”
任宣和被她说得一噎。
半晌,才听见他怨声载道:“他们两口子真行,一个勾着你的情窦初开,一个看架势要黏着你一辈子……”
“任宣和。”柔嘉沉了声音,警告似的,“你没完了?”
对面立马告饶:“错了错了,不敢再提了。”
过了会儿,任宣和又转移话题:“后天去趟菩提寺吧?”
柔嘉不知道他这又是来哪出,问:“你去求什么?”
“不求什么啊。”任宣和默了一刹,“我看黄历说后天宜祭祀开光,去赶个热闹。”
柔嘉觉得好笑,“你还学会看黄历了?”
任宣和这人,什么时候也玩起封建神佛那套?
“顺手翻的。”他笑得不大正经,“人家谈恋爱都图个吉利去求姻缘,就不许我们俗一回?”
这回换到柔嘉沉默。
她顿了许久,直到长夜静寂逼她不得不打破凝固氛围,才问:“那要是签文不好呢?”
“不好就不好。”任宣和浑不在意,“我又不信那个。”
孰真孰假,柔嘉辨不明白了。
隔壁主卧的门打开,柔嘉匆匆挂断电话,生怕被舅舅舅妈发现一点端倪。
她没再打回去。
这是十二月初的一个周末,北京下了一场大雪,但是上海温度还未至零下。树木繁茂,青葱若春。
任宣和刚交了毕业论文初稿,出国事宜已经筹划得差不多;柔嘉大三的课程接近尾声,在项目组的位置越来越核心;温亭和顾言歌双双保研,又定下长久契约,迈入新阶段的人生。
似乎一切都很圆满,他们各奔各的锦绣前程。
如果沈柔嘉和任宣和没爱过就好了。
第二天,柔嘉准时到了会场。她旁边坐着从美国赶回来的顾言辞,还有言歌言辞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宁言洛。
言洛十二三岁,刚上预备班的年纪,见到她还会甜丝丝喊“柔嘉姐姐”。
柔嘉摸了摸她圆鼓鼓的脸颊,笑着说,好久不见呀,小朋友。
好好的和睦氛围,顾言辞偏突兀咳了一声,手肘戳了戳柔嘉。
她抬头一看,对面有人入座,正在和言歌父母寒暄。
一对衣着讲究、气质出众的中年夫妻,身边带了个风姿卓然的年轻人。
俨然是任宣和。
他没有看她,只是和言歌继父鞠躬握手,每一寸都精心计量好,是最符合礼仪规矩的角度。
过了一会儿,他们那一桌又来了一家人。
一个年轻女孩被安排到任宣和身边,他们彼此点头问好。与此同时,长辈脸上都挂着和蔼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