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熬好的鲫鱼汤,莞莞,喝一点吧。”
冯淼端碗坐在床边,眉间紧蹙。沈莞难受得很,怏怏靠着床头,“算了,闻不得油味。”
她孕反厉害,闻见油腥就吐得不行,才一两个月,人就瘦得不成样了。
沈莞这会儿才理解姐姐当时为什么生气。
她本来觉得生个孩子,虽然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但是几千年来多少人都跨过这个坎了,她沈莞怎么就不行?
柔嘉冷冰冰问她月薪多少的时候,她还怪不高兴。孩子是活生生的命,是夫妻爱情的延续,钱又衡量不了这种感情。
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她越来越难受。沈乔请的阿姨已经是经验丰富了,对她的孕后反应也是没辙。
沈莞看着从前爱吃的菜摆到面前,她却只能忍着恶心跑去卫生间时,才算是后悔了。
冯淼似乎完全理解不了她的后悔。
他还是忙着上班赚钱,下班回来先给他在老家的爸妈打电话。冯淼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想看看她的孕肚。
冯淼也没顾她愿不愿意,掀了一半上衣,笑着对他妈说,还不显怀呢。
沈莞当时就沉了脸。
她觉得自己活像个物件。全身上下每寸肌肤都没尊严,冯淼妈要看,冯淼就掀给她看。
那是她怀孕之后,他们第一次吵架。
第二次来得很快。
有天哥哥姐姐下班都早,到家里来看她。哥哥带了很多东西,姐姐帮她找了月子中心,二十八天九万块钱。
冯淼脸色僵了,“九万……就管二十八天?”他支支吾吾,涨红了脸,“那在家也行,看孩子嘛,都是喂奶换尿布这些小事,我帮莞莞就行。”
沈莞看着他,明明是个内向的人,为了九万块钱,忽然鼓起勇气,一瞬间学会了拒绝。
她跟他从谈恋爱到结婚,也六七年了。这回才觉得,她好像头天认识冯淼。
柔嘉当然不答应,“去月子中心是为了莞莞的产后恢复,不是单为了小孩。”
姐姐利落付款,订的是四十二天的高档套餐,总计十二万多。单人房间,专人看顾小孩。
哥哥点头,“柔嘉挑的地方好,我很多同事产后都在那儿。”
说完,他给姐姐转了七万。月子中心的钱,又是他俩平摊。
那天沈乔和柔嘉走了之后,冯淼试探问沈莞,你家里好像都是哥哥姐姐做主?你爸妈也听他们的?
沈莞吃着沈乔带来的补品,“对啊,我哥我姐赚那么多,脑子又聪明,不听他俩的听谁的?”
冯淼眉头一皱,“你哥就算了。你姐不就是个表姐,她姓崔又不姓沈,咋还能当你们家主心骨?”
沈莞把勺子一搁。
她是忍着火气,没把汤往冯淼脸上泼。
“这是我姐,从小跟我一块长大。我不聪明,也不争气,她里里外外帮了我多少忙,你根本就不知道!”
沈莞气得心口疼,她猛地坐起来,提高声音:“冯淼我把话放这里,我不管她姓崔姓沈,她都是我最亲的人!你要说她不好,你现在从我家的房子搬出去!”
冯淼声气一下就弱了,他低声下气哄着她,不生气不生气,别伤着孩子。
那一刻,沈莞心更凉了。
到这份上,他还是更顾着她肚子里那团都没成型的孩子。
这是她挑的男人,她执拗要结婚相守的对象。
沈莞闭了眼睛,觉得自己傻得要命。
鲫鱼汤搁在床头,凉透了。
冯淼被老板一个电话叫过去加班,家里又只剩沈莞和阿姨。
她窝在床上,从早睡到晚。
梦里都是从前,她没谈恋爱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操心,哥哥姐姐太争气了。当妹妹的只要不走上歪路,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沈莞拥有家人所有的溺爱,她就是爸爸妈妈疼宠的宝贝,哥哥姐姐掌心里的公主。
她以为冯淼会是她完美人生的最后一块拼图,那个和她白头到老、琴瑟和鸣的王子。
可是他只会让她从公主变成灰头土脸的孕妇。
四点,阿姨叫沈莞起床,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沈莞摇摇头,换了鞋,“阿姨,我去一趟姐姐家。”
柔嘉昨晚上打牌打了通宵,在酒店睡到中午,退房回家接着睡。
敲门声响起来时,她刚要准备吃今天第一顿饭。
沈莞委屈巴巴站在门前,“姐,我来找你玩会儿。”
柔嘉一眼就看穿她,“和冯淼吵架了?”
沈莞躲进房间,闷闷不乐,“没大吵。”
柔嘉把圣女果切一半,夹在面包和鸡肉里。沈莞和她隔着吧台桌,半晌,才低下头,声音轻得很,“我就是有点后悔。”
“后悔当年没再好好挑挑。”沈莞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