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辞顿了顿,“……不然你先吃点东西吧?”
柔嘉头一歪靠上枕头,早料到了。任宣和要能回电话,昨天晚上早就回了,至于等到今天看到顾言辞的消息吗?
她当然知道他有万般无奈,一定不是故意的。
但是她理解体谅过够多次了。人怀着强烈愿望的时候,一旦期冀落空,就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
柔嘉昨夜还抱着满腔英勇,心想再相信一次也可以。不过二十四小时过去,她就已经濒临放弃。
要不算了吧。
这么多年不也是过来了吗?人不是非得愿望成真才能过下去的。
柔嘉自己单手掖掖被角,顶着血管的凉意与微弱的疼痛,陷入不大安稳的浅眠。
她半梦半醒里,隐约感觉额头被薄凉的掌心贴着,清冽的气息很熟悉。柔嘉想睁开眼看一看,但眼皮沉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
病房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暖融融的光线,扑到沈柔嘉脸上,照得她苍白脸色好歹有一点活人气。
顾言辞翘腿坐在一边,看着穿病号服的高瘦背影弯下腰,伸手小心翼翼触碰床上人的额头,动作轻到像对待瓷人。
那人没有停留很久,仿佛只是确认温度,又或者只是想碰一碰她,别无他念。
整间屋子都是暗的,只有床头一点幽微的暖橙光线萦绕在那两个人周身。
任宣和低眉凝望沈柔嘉睡颜,半张侧脸说不出的清寂寥落。他眼也不眨地看了她好久好久,像是之后再也没机会了似的。
而睡梦中的沈柔嘉在这一刹皱了眉头。
顾言辞对他俩的事从来隔岸观火。沈柔嘉忘不掉就忘不掉了,任宣和还念着就还念着吧,总之牵扯再多,也跟他自己没关系。
这刻他心里却莫名空了一拍。
他不太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纠葛有多深,能窥见的都不过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定好的婚事,任家却突然毁约。又比如两年前斯洛文尼亚的某个晚上,沈柔嘉梦里模糊念出口的“师哥”。
来来回回拉拉扯扯,看得不明真相的旁观者都动容。
顾言辞暗叹,怎么就不能圆满一次呢?
他轻轻合上病房门,送任宣和离开。
任宣和后背靠着墙,肩上披了一件短风衣。松垮的病号服显得他整个人更清瘦,脸色不比躺在里面的沈柔嘉好多少。
顾言辞好心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住院的?”
任宣和声音放得很轻:“昨晚吧。”
顾言辞往病房里瞅了一眼,“她是不是不知道?”
任宣和不说话。顾言辞也明白了,又接着问:“什么病?”
“不是大病。”任宣和轻飘飘敷衍过去,“死不了,也不至于刮一层皮。”
顾言辞跟任宣和一点儿都不熟,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你都能跟我说你生病的事儿,怎么就不能告诉她?”
任宣和很坦然,“因为你不会追问,但是她会。”
“你不是说了不是大病吗?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任宣和透过门缝看了最后一眼,不回答顾言辞,径自走了。
顾言辞坐在病房外边,从裤袋摸出根香烟。走廊不能抽,他就捏在两指之间,汗把烟浸湿了,顾言辞还是想不明白,这俩人到底为什么谈得那么别扭?
普通人生病要闹分手,那是付不起那么贵的手术费,怕拖累人家。但是任宣和的家底够他生十场大病,他自己又说了死不了,那这是闹什么?
嫌自己病中有瑕配不上沈柔嘉了?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任宣和病房在高层,他刚出电梯门,就看见陆文湘拎着提包站在单人病房门口。她探头四处张望,整个人像根绷紧的弦,手背因为过度用力青筋突起。
直到看见他,她才松口气,扶着墙站了会儿,又慢慢走近,平静带笑问他:“这么晚去哪儿了?”
任宣和打开病房门,把肩上的风衣挂起来,低声回:“病房里有点闷,出去转转。”
说完顿了顿,又补一句:“明天就出院了,其实今晚不用来看我的。”
陆文湘又笑,“我闲着也是闲着。”
任宣和就着凉水吞药。
陆文湘坐下来,她语速放得很慢,音调也轻,“明天我和你爸爸要去一趟厦门,七八天才能回来。你要不要回家里休息几天,让家里阿姨照顾你?”
任宣和摇摇头,“没事,我自己住就行。”
“那公司那边这几天先不要去了?”
任宣和犹豫半秒,“好。”
陆文湘没在病房里待太久。她来去匆匆,仿佛只是为确认他还活得好好的。剩下的她管怕了。
任宣和熄了灯,药物带来的精神平静通常会让知觉也变迟钝。他怔忪盯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