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稀薄,如同裹进了一层灰蓝色的薄纱,有一些情绪在其间缓慢流动。
“何皎皎。”秦越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怎么了?”
何皎皎心剧烈跳起来。
只听秦越声线低沉,却将最开始的问题,重复问了一遍:“没联系的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
失去光线的注视,同一个问题,哪怕答案相同,也似乎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近在咫尺的安静,时间仿佛静止。
何皎皎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在想……到底要不要跟你联系。”
秦越拖长声调,“嗯”了一声,随后一丝愉悦的淡笑散溢在空气里。
何皎皎觉得耳朵痒痒,反问:“那你呢?你受伤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越说:“怕。”
怕?怕什么?
何皎皎不解,想再追问。“啪嗒”又一声,满室灯光大亮,刺得她下意识闭了眼。
来电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
再睁开眼,身旁秦越已经重新站起来,将拐杖重新握在手里。明明就是一根金属的棍子,可他握着却像是一位高贵的国王。
他敛起所有情绪,又露出往常般低沉而轻松的笑:“何皎皎,时间不早了,我叫车送你回去。”
何皎皎抓起背包,跟着站起身:“秦越,我还能再来看你吗?”
秦越摇摇头,目光清冽而温柔:”我前段时间太忙,现在正好趁机休息。你一个小姑娘,不用总往我这儿跑。加油,再坚持两天,完成你的工作,然后好好准备开学。没事可以给我发短信。至于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
接下来的几天,何皎皎便再也没有去秦越那儿。不过在秦越的纵容和默许下,她开始三五不时便给对方发短信,汇报一天里的各种大事小情。
——“早上好,今天吃小笼包和红枣豆浆。你吃饭了吗?”
——“冯老师今天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给我们送了很好吃的糖果。是一个瑞士的牌子,我第一次吃,很甜。”
——“中午下了雨,午休后在副楼小晒台看到了很短暂的彩虹。”
——“给你办公室的花瓶换了新的花束。你看看,好不好看?”
——“章老师今天来馆里了,我跟他聊了一会关于下学期的事情。孟总要和他晚上聚会,他们说叫了你,但是你拒绝出门;又想要来叫我一起,我说我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嘘——是借口来这,你别告诉他们。”
——“明天展览就要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孟总今天下班时候,说会给我们每个人包个辛苦红包,嘿嘿。”
秦越这边回复的时间,却是时快时慢。何皎皎拿不准他在家做什么,但也从不催他。反正但不管多晚,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他都会回。
展览结束的这一天,秦越依然没有来。孟海团队和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在主楼前的空地上合了一张大合照。
何皎皎看着第一排,有些遗憾秦越没有到场。
她私下去问马迪,结果马迪说秦越前几天忽然有了创作灵感,自己也有三天没见到他人了。
何皎皎了解上一世秦越的创作习惯。
他不喜欢被打扰,也会有闭关几天、不见外人的时候,但那个时间他唯一会见的人就是自己。
想到今天上午还收到秦越简短的回复“恭喜”,何皎皎便知道,秦越确实是沉浸在创作之中。
她比谁都知道,秦越有多在意作品。
于是,何皎皎当晚又给秦越发了一条短信:
——“我已经工作结束。你也加油。等你有空了,联系我吧。”
*
突然不用工作,每天的时间好像忽然富裕了起来。何皎皎将家里里外又做了一遍清扫工作,为着即将到来的开学做准备。
开学前一天,恰逢元宵节。
何皎皎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糯米汤圆。
超市里到处人头攒动,光是付账的队伍就排了老长。等到何皎皎从超市出来,已经日上三竿。
阳光晴朗,碧空无云。何皎皎拎着一袋子食材,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
岚城无风的冬天,只要出太阳,其实是很惬意的。路边迎春花星星点点,在风中柔摆。
何皎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嗅到了风中温暖的春日气息。
春天已经来了。
何皎皎一边走,一边笑,忍不住哼出了歌曲。
电梯到了八楼,何皎皎低头迈出电梯,在包里翻找钥匙。余光却瞥见家门口一道颀长身影,闲闲抱臂,依靠在墙边。他的旁边立着一根金属拐杖,熠熠生辉。
“好慢啊——”对方哼笑,目光明亮带笑。
不是秦越,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