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蛟笑道:“你去回你们掌柜,我这里眷属多,又有许多行李箱笼,便是想走得快也不成。只能慢慢的走。大约也得再走上个三天才能到。让他不必着急预备。”
“是,多谢老爷体谅。”
“给黄管家拿五钱银子。今后还要多多劳烦你。”
“不敢,不敢。”黄大桥连连作揖。他走后冯海蛟暗想:这老狐狸果然是担心我上山来吃掉他的产业。这反而让他安心了――只要上得山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雷打坡的最高处,是一堆凸起的石山。光秃秃的石头在这满目苍翠的山顶平地上显得尤其惹眼。
石头山即不高也不大,胜在地基稳固,顶部平坦。因而不知在哪一年,这里便兴建起一座简陋的寺庙。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兴废几次,三十年前辛劳楠带着庄客部属来到此地建山寨的时候,已是摇摇欲坠。辛劳楠便将这座几乎颓倒的寺院整修一新――做无本生意的人杀人放火,最需要有个寄托依靠。
寺院修成之后,这里不但成了他和手下喽啰们进香祷告的地方,亦是他发号施令,大秤分金,处理山寨事务的地方。
在殿宇中间的佛像慈悲的目光下谋划着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分着沾着人血的金银,匪徒们居然从来不觉得荒谬――甚至每次“做生意”前后,还要来祝告平安。
殿宇的摆设很时候简单。供桌前,分两路八字形摆着四组桌椅和茶几。正中是一张八仙桌和四把太师椅。若没有正中的佛像、供桌,便是很常见的大户人家的厅堂。
这殿宇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宇左右墙壁上悬挂的各种宝剑。这些宝剑,有的不但剑身是上等苏钢锻造,更是装饰精巧,金银吞口,鲨鱼皮鞘;亦有制作粗劣,铁条子套着木剑鞘的劣货。这些武器都是多年来辛劳楠的“战果”。每次在江面上劫杀行人商户,遇到背着“琴剑书箱”的书生,请他们吃了板刀面或者馄饨面之后,便将他们的宝剑带回,挂在墙上细细赏玩,回味着这些人在他刀剑下的最后模样。
辛劳楠身材瘦小,虽然已是六十出头的老人,却依旧十分精悍。他穿着百姓的短褐,并不象他的许多同类那样,装斯文充老爷。此刻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一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其他几张太师椅里,分别坐着两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其中一个正是詹喆堃,另一个,却是杨景辉。
毕恭毕敬的站在当间的一个人,正是派去与冯海蛟联络的黄大桥。
听他说完了见冯海蛟的经过,詹喆堃问:“人数查清了么?”
“查清了,我一一点过了。带刀枪的大约有一百人。不成丁的家眷亦有一百三四十号,其他都抬着行李箱笼。人数很不少,足足有二百多号人。”
这个数字和詹喆堃派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相差无几。他微微点点头,道:“你辛苦了,到粮台支二两银子。”
“是,谢爷的赏!”黄大桥大喜过望,没想到去传个话,点个人数就能拿赏。这詹老爷果然比辛掌柜的大方!
他心里这么想,可还是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辛劳楠――依旧闭着眼睛,一脸的漠然。
黄大桥退了出去,詹喆堃和杨景辉对视一眼。詹喆堃端起茶盏,微微笑道:“这冯海蛟,是存了反客为主的念头。”
“他有这个心,不足为奇。”杨景辉朝着辛劳楠看了一眼,没错,他们也是“反客为主”。
杨景辉自从在广宁竖起了朝廷的大旗,一度也混得风生水起。然而随着国民军驻军的增加和地方政权机构的巩固,他的活动范围愈来愈小。而伏波军的不断进剿,最后,连老巢杨家庄也只能抛弃不要。带着全庄壮丁资财上了解问东的朝山寨
朝山寨原是解问东火并了老大夺下的,地处两县交界之处,地势险要。躲在里面亦可苟延残喘一时。然而詹喆堃认为此地虽然偏僻,但是孤立无援,一旦髡贼缓过气来,集中兵力进剿,朝山寨孤立无援,一旦被四面合围,就是必死之地。
詹喆堃潜入连阳三属活动,在阳山结识了阳山三霸,又知道了辛劳楠的雷打坡这个地方,他借着安顿张天波家眷等机会,到过这里几次。对这里的地势地形十分满意。而且知道了雷打坡到朝山寨的距离不过二十里,正是一个可以互为犄角的地方。
因此他立刻起了夺取雷打坡的心思。
詹喆堃是文人,自然与同是文人出身的杨举人更合得来。何况这阳山三霸的水平,他也都见识过――“无可用之才”。虽然孙大彪一度把阳山县搞得天翻地覆,但是他始终认为这些土匪不过是炮灰,用来扰乱髡贼可以,干大事是不成的。
自然,以杨举人现在的实力,硬打不了--他在广宁连续打了几次败仗,手下的乡勇损失很大,现在朝山寨里,从十五到六十的丁壮倾巢出动也只有三百多号人。要强攻天险只能算是送人头。詹喆堃和杨景辉便和暗中商议再三,决定智取。
辛劳楠年岁已高,多少有些糊涂。加之又贪图财货。并不防这詹老爷居然打他的庄子的主意。就在孙大彪被夜袭,全军覆灭之后的几天,詹喆堃带着解问东为首的十多个精干乡勇,以“运送孙大彪的财宝”为名混入寨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