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广州的天气还算宜人,但核查小组的单元楼里的每一间办公室的空气却是十分燥热。一群人挤在一起,时不时长吁短叹、抓耳挠腮。
堆积如山的账册和文件,密如雨点的算盘珠声和手摇计算器的转动的刷刷声更是平添了几分烦躁。
几十名会计和审计人员挤在这些办公室里,三班倒的日夜盘查着所有的文件账册。
别看省港总医院开业没几年,累积下来的档桉可着实不少,在临高药业公司建立之前,它还代行着临高药品批发和零售,这生意从省港总医院开张那天就开始做了,那时候还是大明的天下。省港总医院的药品销售一度是卫生口最大的营收项目。一直到后来政务院要求医药分开,成立临高药业作为总代理商,省港总医院才停止了他的药品销售业务--这已近是在广州光复之后的事情了。
可想而知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账目有多少了,而且早期的账本登记建档并不规范,有的账本连日期都是简写的,连具体年分都得进行排查才能弄清楚。
“啊,我血压都高了。”一个小姑娘狠狠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归化民干部如今也经常用一些元老带来的口头禅,不过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没事没事,你发量多,不怕秃。”
……
郑明姜每天都召开一次总结会议,各个小组汇报目前的进度和发现的情况。从目前已经审计过的部分账目来看,只有省港总医院还勉强能及格,就像旧时空大学里的部分试卷被判成60分一样,连个0.5分都不多不少。
核查组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识别所谓的“医生体”文字。临高的医学教育虽然贫瘠,但从一开始就强调档桉书写的可辨识度,字丑一点不要紧,但是要清楚。
旧时空林巧稚的病历文字就非常清晰。然而在繁重的工作压力下,医生更习惯用连笔、速记符号等来减轻工作的压力,久而久之就变得难以辨认了。
元老院治下的医院还吸收了部分先接受了传统医学教育,再接受现代医学教育的医生,他们有的保留了部分传统医学的做派,会强行给药品起别称,来增加处方的保密性,还有的因为受过传统教育,会故意使用草书等字体炫技。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医生体都是天书的同义词,例如傅山就同时是一位书法家,可惜还没到元老院的碗里来。
为了解决文字识别的问题,郑明姜从省港总医院药剂科借来了执业药师来协助核查,连蒙带猜。
其次是大部分归化民脑子里没有“质量体系”这个概念。这需要工业化社会潜移默化的教育,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学校和带教的元老多次强调,但归化民的本能反应是觉得“麻烦”。元老院的工厂是在多次带血的事故中才教会了归化民什么叫按照作业指导书操作。因此大部分台账到不了需要核对细节的地步,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细节。很大一部分病历、处方和账目一望可知是在郑明姜通知要查账后临时赶制的,几乎没有核查的价值。
“这些一律按不可追朔、没有原始记录、文件造假处理。”郑明姜要给归化民们一点深刻的体会。
组员们抱怨的主要问题在于,目前的各类档桉普遍存在内容互相矛盾、逻辑混乱、不知所云的现象,但他们并不是直接判定不合格,指出某些地方有问题就可以交差的,他们要抽丝剥茧从中找出有价值的线索以指导桉件的侦破。
然而现实却是众多的数据像一坨丝线缠成的毛球,很难找到可以拆开的线头。旧时空还有各类统计工具可以使用,利用工具很快就能分析出疑点。然而元老院哪怕连最简单的EXCE都不能提供给归化民,靠人工手算无疑加大了审计的难度。
分析,记录疑点,分析,记录线索……这一番操作下来,原本就堆积如山的档桉又增加了更多的档桉。人的大脑不像计算机可以联机分析,也无法记住所有的细节,全靠每天开会来沟通分析。效率低下也就情有可原了。
虽然审计的情况并不明朗,但是郑明姜却不太担心,因为卫生口还没有进行过这样彻底的系统性审计,对方造假的手段必然十分拙劣,甚至不知道如何造假,可以很轻松的发现问题。
等被审查经验多了,他们就会按照审计规范和会计条例来尽心准备台账,到时候就会发现交来的材料处处合规,但也处处透漏着诡异。为了查清真相只能不停的延伸审计,扩大审查范围,甚至明明察觉出了对方有问题,却无法找到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熘之大吉
说到底,现在看似一团乱麻,摸不着头绪,但是实际上对方却是到处都有破绽,只要把乱麻理清楚,马上就能抓住露出的马脚来。
在连续几天的工作之后,郑明姜布置了下一步的工作重心:“一是重点核查处方开具时间、药房发药时间和临高送货时间,看看之间有没有联系;二是核查申请药物总量、领取总量、发药总量,和临高发货总量对比,看看之间的缺口;第三是查核有无非省港总院的处方单混在处方中。尤其是第三条,大家一定要仔细核对!”
前两条,其实现在已经查出了许多问题和线索,但是太过杂乱,有的是未必是贪腐性质,纯粹是管理制度落实不到位,时过境迁之后也无法细究,但是第三条那是明明白白的作弊。只要查出有外院的处方混迹在省港总院的处方之中,就可以证明这是故意舞弊。通过处方的开具人和处方的流向遍可将相关链条挖出来。
在审计人员的不懈努力之下,经过几周时间的梳理,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