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菜而已,不能换成别的么?”
过卖为她斟了一杯酒,道:“客官有所不知,酒蒸羊是小店最有名的一道菜,南来北往的客人,凡吃了这道菜,便没有不夸赞的。当年吴学士云游至此,吃了小店的酒蒸羊,便在墙上提了一阙江城子,许多人光顾小店,便是为了吴学士的真迹。
“两位客官青春年少形貌非凡,初到小店便点了一道酒蒸羊,想来也是慕吴学士之名。待客官用完这一餐,小人便引客官观摩真迹。放在平日,看这真迹还须二百文钱,念在两位已点了许多菜肴,这二百文便直接抹去,权当给两位一点礼物。”
祝逢春推开那杯酒,夹了两筷鱼脍。苏融极爱吴学士的诗文,耳濡目染之下,她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全不知他还写过什么赞颂酒蒸羊的江城子,便抿唇笑道:“你们倒是会做生意,却不知这道吴学士赞不绝口的酒蒸羊,几时才能上来。”
“客官莫急,酒蒸羊一菜,需得蒸得酥烂才好入味,等它的功夫,客官或可先尝尝别的,小店除了酒蒸羊,其他菜式也美味非常。”
“知道了,你先下去罢,酒蒸羊好了再来不迟。”
待过卖走远,祝逢春看向徐子京,只见他扶了下额头,道:“商人逐利,不免会说些大话,好在菜肴尚算不错,不是为这个,子京也不敢邀姑娘来此。”
“也是,风味不错已是难得,哪里能想望样样都好。”
她向徐子京敬了一杯酒,两人又吃一阵。楼下喧哗竟比先前大了不少,中间还夹着摔盘砸碗的声音。
不多时,先前那过卖推门进来,道:“两位客官,那几个蛮子非要酒蒸羊不可,不卖便要砸店。而今酒蒸羊仅剩一份,两位若是不急吃,或可让与她们,小店另做其它好菜给两位,定不输那酒蒸羊。”
祝逢春放下筷子,轻轻瞥他一眼,道:“开店的人,连先来后到都不懂么,我们点菜在先,蛮人闹事在后,你不去管闹事的人,反来问好好坐着吃饭的人,毫无道理。”
“客官明鉴,小店也想管那些人,怎奈打她不过,赶她不走,无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两位若是肯让,小店再饶两位一两银子。”
“谁稀罕那一两银子。”
祝逢春走到栏杆处,只见楼下站着五个戎狄人,为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后面跟着四个面目凶恶的壮士,周遭碗儿盘儿碎了一地,几个酒保颤巍巍守在一旁,脸上一片青一片紫。
“哪里来的蛮子,敢在大齐境内撒野!”
她轻斥一声,那女子抬起头,用官话喊道:“你又是哪个没名姓的,敢不敢下来同我打一场。”
“同你打,传出去,旁人要笑我欺负人。”
祝逢春将腰刀握在手里,按着栏杆翻到半空,腰刀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稳稳落在地上,刀尖顺势向女子划去。女子向后一跃,一飞脚踢起一张木桌,木桌撞上刀身,霎时裂为两半,再看她那腰刀,竟还未曾出鞘。
“好身手!”
“你也不差。”
祝逢春抱住腰刀,仔细看那女子。原以为她是仰仗属下耀武扬威,不想竟有如此神力,来此闹事,应当不只为一盘酒蒸羊。
“你便是点了酒蒸羊的人,门外那匹枣红马,也是你的,是么?”
竟是为追霞而来。也难怪,她第一眼看见追霞,也似见到一位多年不见的至交,这等良驹,凡习武之人皆会为之心折。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若是,你便趁早将这两样东西让出来,若不是,你便吃我打上一顿,赎你对我无礼之罪。”
“这两样皆是我心爱之物,断不能让与旁人。倒是你,清平世界当街打砸,目无王法口出狂言,真当我大齐无人么?”
女子哈哈大笑,对祝逢春道:“你们齐国若是有人,如何会让魏千云来此监军?祝明征一死,齐国便连吃三年败仗,新党无论推行什么政令,都有旧党从中作梗;旧党想要恢复旧制,又被新党百般阻挠。而今新不新旧不旧,看似选了几个女官设了几个女营,实不过纸糊老虎,经不起任何风浪。”
祝逢春面色一冷,手掌挪向刀柄。此人有如此见识,绝非普通戎狄,若是轻易放走,日后必为祸患。
她看向楼梯处,因她下楼,徐子京也跟了过来,此刻正立在人群背后,被她一看,便去旁边寻了一条木棒。
可惜今日出门只为买马,不曾带得花枪,也不曾带朴刀之类的长兵。只用腰刀,即便胜得过这五人,也未必擒得住这女子。
而且正午时分,人多眼杂,若是不由分说将人擒住,不免会惹出一些风言风语。为今之计,当先将这名女子激怒,她一旦亮刀,她便可以袭击将军之名将她擒住。
“你口口声声说我大齐无人,却要在大齐土地上用大齐之餐食,贪恋我大齐骏马,觊觎我大齐武艺。可见塞北荒芜之地,连好菜好马都养不出来,只养得出你这种惯会口吐大言的泼皮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