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心里也有一百个疑问。
扬州慢的口诀他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仔细一回想,她所用的轻功也有婆娑步的影子。
她到底是谁?
叶灼见他没反应,便当他默认,抬手解了他的穴道。
李相夷立即偏头呕出一口泛着黑紫的毒血。
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将他圈在怀里,着急道:“你中毒多久了?需要什么解药——”
“咳咳。”李相夷现在无力推开她,只好冷眼扫过她环在他身上的手,目带警告。
看来他真的不记得自己……
叶灼咬咬唇,只好松开了他,自己颓然跌坐在地上。
李相夷瞥了一眼她的衣着——月白蚕丝的里衣,外面套了件银丝络子编制的软甲,琥珀金钗、珍珠耳环、金丝绣鞋……
富贵人家的女孩,怎么会这般不矜持?
“碧茶之毒无解。”李相夷用手撑着地,勉强站起,“姑娘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呵。
在这般狼狈的时候遇到仰慕自己的小姑娘……也是讽刺。
待她发现自己武功尽失,毒入骨髓,早已风光不再,甚至未来还会疯癫痴傻,不知作何感想。
“碧茶之毒?药魔那个?”叶灼听话只抓重点,思索两秒立即道:“那我明天就去找角丽谯,她最有可能有解药——”
李相夷眼中寒芒一闪:“你认识角丽谯?”
叶灼茫然道:“不是跟你去金鸢盟和谈的时候认识的吗……”
李相夷神色一凛。
他跟金鸢盟和谈的事瞒着所有人,四顾门内无人知晓,金鸳盟上下也不过是笛飞声、无颜知道——旁人都以为那停战条约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更成为他先目中无人搞一言堂,后出尔反尔连累门人送死的罪过。
“这碧茶之毒似乎确实影响记忆……你究竟还记得哪些?”小姑娘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既然记得四顾门,为什么不回家?”
家?
呵。
李相夷不知道自己这一声冷笑听起来有多嘲讽。
但是她立刻就想明白了:“也是,碧茶之毒要下在饮食里……你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看来四顾门现在也不安全。”
她自言自语道:“那我得守着你……不如等你好一点,我先陪你回云隐山?”
李相夷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外来的内力一撤,先前被压下去的毒又更加猛烈地卷土重来——他死死抓着薄被才没有喊出声来,剧痛在经脉中猛然炸开,眼前不时地出现扭曲的、长虫般的黑影,耳中嗡鸣不止,一会尖锐嘈杂,像是锯子在神经上,一会儿又死一般寂静。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的确是碧茶入脑,不过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人,而是出现了幻觉。
无了和尚不是说他还能活十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就出现幻觉了,难道动一次内力便会这般万劫不复?
也或许,其实早已经过了十年,只是他忘了。
呵。
只是这幻觉好生奇怪……
他竟然有这么渴望被人在意吗?
那他为何不干脆梦到阿娩?
“阿娩心倦,敬君却无法伴君同行,无法再爱君如故……”
他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因为李相夷的骄傲不允许。
叶灼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相夷。他从前也经常受伤,躺在床上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喊阿灼的时候有,蹙着眉头忍疼一言不发的时候也有,再清醒一些,还会一边想办法挤出笑来安慰她。
可他现在手背和脖子上暴起可怖的青筋,单手紧紧扣着床沿,另一手攥拳按在胸前,疼得忍不住蜷缩,却发出了一声满含苦涩和苍凉的笑来。
她这下是真的吓坏了,不管不顾爬上床把他扶起来,就着跪坐的姿势开始拼命给他渡内力。
扬州慢至纯至善,蕴含无尽生机,对任何病灶和毒发都有压制作用,理应有效。
可她习得不精,现下一边无比后悔,一边毫无保留地催动内力。
李相夷这次什么都没说,他已经觉得或许眼下正是回光返照……扬州慢他不可能教给任何人,也许是最后时刻自行运转护主。
虽然他只记得这三日,但……
孤身血战一日一夜,苦等援军不至,终于碧茶毒发,经脉寸断,坠入大海。
而后在无边海水中又挣扎一日一夜,清醒时少,还都是被海水呛得,昏迷中一直被窒息感包围,若不是业火般的仇恨支持着他最后抓住一块浮木,早已是东海里的一具尸体了。
好不容易醒来,拖着病重的残躯想回四顾门,却见到那样一副光景。
无人寻他,无人等他,有的只是无尽埋怨。
连唯一他觉得不会如此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