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乖乖钻进被子里去了,只露出个小脑袋枕在李莲花腿上。
他拿着布巾缓缓擦拭小叶子的湿头发,但还是有不少水渗出来,洇湿了他自己的衣服。
从前两人都是用内力烘干,现在好了,一个要压制碧茶不能妄动内力,另一个为了化解悲风白杨的余劲基本上内力尽失,只好用些普通人的法子。
“小叶子先别睡,这样湿着睡容易头疼。”
“嗯。”她含含糊糊地应着,热烘烘的身体不安分地往他身上贴,他只能帮她把被子四角都掖好,免得风灌进去。
小花温柔地摆弄她的头发,比相夷哥哥的毛手毛脚、总是扯到头皮好太多了。
小叶子迷迷糊糊地想着,忍不住伸手抓着他的衣摆呢喃,“小花你好好啊……”
李莲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其实小叶子似乎说过她水性不佳,但现在看来何止是不佳,根本是惧水——这背后似乎有什么原因,或许是什么她不愿提起的伤心事。
原来小叶子也不是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畏水的毛病?”
他斟酌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小叶子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也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刻和最不堪的一面,但他对小叶子却是一无所知。
之前小叶子的眼泪和脆弱都只跟他有关,以至于他觉得小叶子本身是没什么烦恼的——就像阿娩如果不是总为他担心,本可以活得很肆意。
小叶子难得低落:“小时候的事……我有次把阿姐推井里去了,吓得也跟着跳井……”
李莲花暗自失笑,心想这调皮劲儿怕是比自己小时候还过。
“娘知道以后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我嫉妒同胞,有辱门楣,罚了我一个时辰的水刑。后来就怕了……”
李莲花顿时心头火起,什么不配为人父母的东西。
水刑他当然知道,一百八十八牢里就有这种刑罚——把人浸入水中,等到快窒息而死的时候再捞上来,如此循环往复。
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湖人都扛不住这种逼供方式。
这种残忍的手段怎么能用在小孩子身上?
小孩子来到世界上一无所有,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父母,本该保护她的人却打着教育的名义,在小孩子面前彰显自己的权力,让她小小年纪在大人的情绪夹缝里惶恐不安。
真的该死。
童年的事他已经记不太清,可他的亲生父母虽然去得早,却是拼了命地保护他到最后一刻的。
“小叶子,别怕了……以后没有人敢这样对你。”李莲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尽量放得温柔,却隐隐透出些许狠戾。
“嗯……我已经不怕了,所以才总是忘记。”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就是猛然呛水会让我身体很难受……”
“你若是难受委屈,都可以跟我说,也可以哭出来,不要忍着。”
他想,李相夷恐怕还不知道这样的事,否则他的性格不去讨个公道就怪了。
可小叶子跟他这么多年,肯定也落过水,若不是有意隐瞒又怎么会没被发现呢。
“我是好委屈……”小叶子扁扁嘴道:“我从小就很会讨好人,别人表情里的深意,没说出口的话,抛出一个开头想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我都看得很明白。”
“我努力想让每个人都开心,他们想炫耀什么,想宣泄什么,我都附和,也不在乎他们在我身上找优越感……”
“我从来不去戳破别人的阴暗,凡事都把人往好的地方想,也是真心夸赞他们的闪光点。”
“夫子说我这其实是一种罕见的天赋,可是,不仅没有人欣赏我,还都觉得这种品性很低贱。他们嘴上敷衍我说‘你也不错’,转头却评价我骨子里是狐媚子……”
“我爹倒是偏心我,但前提是我符合他心里的标准,我得事事出色,谦逊恭顺,在人前扮演好一个男孩……不能爱漂亮,唱歌跳舞也要偷偷摸摸。”
“要不是后来夫子高看我一眼,我也觉得自己又懦弱又卑微……”
“夫子让我看了很多史书,教我超脱世俗和礼教的目光,带我去看真正的民生疾苦和背后沉默运转的规则,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勇敢……可是我知道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渺小,面对世界的恶意只想躲起来。”
“所以我的混元真气练得不好……师兄愤世嫉俗,以致走火入魔,变成了夺人内力的魔功,而我怯懦,居然变成了以自己的内功化别人的内功,这种损人损己的四不像……”
“夫子说我这已经不是知识能解的心魔,就让我离家游历。”
“她说我因为敏感度高很容易受伤,要我一定记住光讨好别人是没有用的,只能尽量靠近更值得的人来保护自己。”
“但我离家的时候并没有抱过什么希望。”
“我其实不向往江湖,也不相信那种